釜底游鱼_作者:门徒同学(82)

2018-01-09 门徒同学

  “那他就不会想着回来了。”阿大说,“没有惦念,他的步子会更轻一点。断得干净,对我和他都有好处。”

  阿大感觉得出从哥的动摇,从一开始让阿大跟他走,到后来阿大不走,自己留下。

  这样的牺牲或许从哥现在无法估量,但再过个五年,十年,那些与他同期的人在外头混得风生水起,从哥再想后悔,就为时已晚。

  长痛不如短痛,只要从哥不再回首,日子继续往前走,痛都是可以被时间治愈的,情感也是可以随之淡化与遗忘的。

  人心何其柔软又何其刚强,即便当下被戳得通体伤痕,也始终能自行痊愈。

  “你打算如何处置小言?”阿大把酒壶拿过来,问道。

  乌鸦楞了一下,嘟囔,“反、反正我不让他走,反正我不要这样。”

  阿大笑了,他笑着摇摇头,道了句“那就随你”,把剩余的酒喝光。

  月色真他妈敞亮,亮得把阿大最不见光的心底都一览无遗。他曾在这样的月色下和从哥表明过心意,如今也在这样的夜色下反悔当初的誓言。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乌鸦也有点喝醉了,他最难相信的就是阿大真的说要娶亲。

  这事情虽然道理上可以不和契弟商量,和人情上却没人会直接忽视契弟的感受。

  而显然,阿大没有把后半句和从哥说明。

  阿大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他望着月亮出神,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脑子里盘旋着乌鸦的问话,那问话问到了好久之前,他和从哥见面的那一天。

  那一天从哥浑身是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那一天从哥洗了干净,身上的伤也上了药。

  那一天从哥手臂扎进了刺青,晕晕乎乎地架在阿大肩头。

  那一天从哥抱住了他,狠狠地抱住他。他说对不起啊,对不起。

  阿大用力地咳了一下,用力地抹了一下脸。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了这个问题想了多久,没有意识到乌鸦已经沉沉睡去。

  “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阿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才不能留。”

  月亮猛地模糊了,不知道是不是晴空突然下了雨,让它和云雾融在了一起,让阿大什么都看不清楚。

  第102章 106

  从哥走的那一天,阿大没有来送他。

  乌鸦让阿大去一趟,无论如何都得见最后一面。

  阿大吼了他两声,说去什么去,事情有没有必要搞得那么麻烦。

  吼完几句,乌鸦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们坐着外头派来的车一路往有铁轨的边界走,除了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从哥说点话外,坐在后排的乌鸦和阿言都没敢吱声。

  直到来到了车站,看着一大群士兵熙熙攘攘往绿皮车厢上挤,乌鸦才把阿言拉到一旁。

  他一把抱住阿言,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阿言没哭,眼睛红红的,他揪着乌鸦的胳膊一会,念叨着你不要这样,我很快就回来了,不出几个月就回来了,你这样我就走不了了。

  乌鸦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再多抱你一下。

  说着乌鸦眼睛也红,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又去买两个煮玉米给阿言。

  阿言最终还是抹了眼睛,他再次叮嘱说你不得娶亲,不得搞什么契弟,你要这样我就说你们谋反,带人把你砍了。

  乌鸦是是是地应着,到最后山鸡也带着宝莲来了,催促着快上车时,乌鸦才推了阿言一把,他说去吧小娘炮,别在我面前哭鼻子。

  从哥让山鸡和抱着孩子的宝莲先上,又在登车口等了一会阿言。他控制自己不去想阿大,可只消扫一眼人群,他就知道这里确实没有阿大的身影,心里头仍不免拧着疼。

  阿言上了车又挤到车窗边,乌鸦跳起来打他脑袋让他缩进去。他半个身子探出来,被拍了还几下,却还是不愿意往回钻。

  等到火车鸣笛,绿皮车厢缓慢地挪动起来后,阿言也仍然拼命地探着脖子。

  乌鸦没跟,他就这样看着小阿言,直到再也看不见。

  阿言难过得很,有时候分别就是这样,即便知道很快就能相见,却始终躲不开铺天盖地的伤感。

  阿言总算缩回了车厢里,又不住地拿脏兮兮的袖口擦眼睛。一边擦一边抱怨这衣服怎么那么臭,哦是乌鸦的,唉他的衣服老是那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