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便没影了。
徐子意挑着眉将信看了一边,大意是——兄弟,尘世间还有人撕心裂肺郁郁寡欢惦记着你,来日了结了尘缘,你再离开,限期三个月。
心中思索一番,说不定此刻回去还能赶上自己的丧事。
徐子意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qíng朝徐府走去。
思慕自己的人简直浩如烟海嘛,徐子意一边走一边想,要是一年半载化解不了该怎么办。
想了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完全错了。走在大街上,发现一切如常。路过沉烟楼时他还特意在门口驻足了片刻,那些平日里徐公子长徐公子短的姑娘们此刻光彩照人地与食客谈笑风生,好不开心。
莫不是不知道徐子意死了?徐子意这样想着,顺手拉住一个过路人,问:“你知道徐子意死了吗?”路人以看怪物的目光睨了徐子意一眼,骂了一句神经病,随后扯出被徐子意拉住的衣袍,走了。
徐子意叹了一口气,市井小民,市井小民,不知道很正常,我海量,不怪他。于是他步态潇洒走进了沉烟楼。
“哎呦,这位公子生得好俊,让奴家伺候你喝酒可好?”徐子意一走进去就一群莺莺燕燕被团团围住,徐公子对此感到很满意,感慨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他问:“徐公子死了,你们不难过吗?”
果然,此话一出口,那些莺莺燕燕顿时以帕掩面,抽泣起来:“徐公子之事,我等已十分难过。”徐子意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正想安慰几句,不料那莺莺燕燕又道:“承蒙上天垂怜,又遇到公子您……”
徐子意走在回徐府的路上,心中有点怆然,想来家人该伤心得肝肠寸断,尤其是他娘,保不准跟个泪人似的。这样一犹豫,步履就愈发艰难。回去,又能gān什么?告诉亲人说自己借尸还魂了,了完愿又离开?待到再离开之时不是又相当于在他们面前死了一次?让他们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番自以为周全的思虑后,他决定隐瞒身份。
打着这样的算盘,他步伐瞬时间轻快多了。等看到曾经无数次来来往往的徐府大门时,他内心一时百感jiāo集,心中纳闷:莫不是我是我爹娘从街口捡来的?
距离他离世不过短短两日,按理说门口也该挂白幡,可是没有。
不但没有,他甚至看到门口shòu石像旁残余的鞭pào碎屑——定是那好吃懒做的家丁小顺打扫时又偷工减料。
徐子意心里不解之际,阿然恰好从大门口跑出来。
阿然是一条威武的大huáng狗,自幼跟着徐子意长大,从前徐子意叫它往东,阿然不会往西,徐子意叫它往北,它不会往南;阿然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跟徐子意分享——不论是外面叼的破布麻袋,还是它猎到的耗子,甚至山蛇,都要一一和徐子意共享;且百米之外就能嗅到徐子意的气味飞奔而来。
而现在,它不但没有朝徐子意飞奔而来,反而站在大门口吠了起来。
徐子意没有生气,因为阿然瘦了。短短两天,威武的阿然瘦了一大圈,徐子意有点心疼又有些欣慰——总算找到一点自己已经死了的证据了。
皱着眉在徐府大门口转了一周,心中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守门的两个家丁就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
“哪来的làngdàng子,去去去,哪凉快呆哪儿去。”说完,面色鄙夷地看了一眼徐子意的袖口——上面还留着沉烟楼小翠的胭脂印子。
徐子意突然觉得自己与流落街头只有一步之遥。也顾不上心中的疑问,便往反方向去了。
心中安慰自己道:毕竟是朝昔相处的家人,住在家里怕是会露马脚,现在天色还早,倒不如去苏府找苏尚,只要抖几件这小子往日里的糗事出来,也不怕他不认账。
打定了主意,徐子意便朝苏府走去。
半路途径辛府,徐子意鬼使神差停下了脚步,愣了片刻,回过神见大门口挤满了人,于是拍了拍身旁的一个壮汉:“兄弟,请问这辛府别院是怎么回事?”
壮汉低头看了一眼徐子意,断定了徐子意不会成为自己有力的竞争对手,虽然这人比自己好看了那么一点点点点,但是当家丁刷的是力气不是脸,于是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扯着大嗓子回道:“辛府招家丁呢。”
说完,壮汉还很大方地给徐子意腾了一个站脚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