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九随意找了家档次不错的酒楼过夜,辰昱给的银票足够一般人在这封淮挥霍上大半个月,倒真是可以在这里好好享受一番。
只是平九实在没有寻欢作乐的想法,他很累,没有什么兴致,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好些时日没有睡得这样深。
等第二日醒来时,天色已明明大亮,看那日头,大约已是午膳的时间了。
平九并未在那酒楼里吃饭,只是吩咐小二留下房间,便提剑向外走去。封淮这地方人龙混杂,街上多得是剑客商贾和各色小贩,流水一样的人qíng,有时候两人撞在一起,便这样就算是相识了。这在别处是很难想的。
辰昱未告诉平九几日回去,几日再走,一切都凭平九自己揣摩了。平九摸了下自己的手腕,当日秋猎,辰昱曾拿了一粒药丸考验他,而平九诊了几天的脉便知道,那其实是一味蛊虫的子蛊,叫做“离恨蛊”,本身并不会危及生命,却是当世无解的几味蛊虫之一,当“离恨蛊”的子蛊离开母蛊超过一个月,子蛊的植入者便会心口疼痛难耐,食yù难振,常常无法入眠,神思恍惚,很有些相思病的症状,且时间越久便越是让人饱受煎熬。
对于辰昱竟给平九喂了这样一味蛊虫,平九起初是有些不解。后来却渐渐了然,辰昱那样霸道一个人,怎么容忍平九忘了他?大概是即使日后再离开,也不会再让他好过。
思及至此,平九也说不出是什么心qíng。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辰昱给的银票面额有些大,平九先去钱庄换了些零散的前,沿路买了几个ròu包子,用油纸包起来热气腾腾的,平九提着一边纸角,对着白糯糯的包子皮咬下去一口,立刻有热烫的浓棕ròu汁涌到唇边,倒是着实烫了他一下。
南方的包子比北方汤汁香浓,个头也比北方的小一些,平九走在街上倒抽着冷气,看见嘴边呼出去的一大口浊浊的白气,心里十分满足,想着真是好吃。
还是拿在手里吃进肚里的食物比较实在,从不是假象。
张嘴正准备再吃一个,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吵闹声。
骂骂咧咧的,隐约还有动手的声音。
平九不想凑热闹,把包子塞进嘴里,打算转身绕过去,忽然听到一声拔高音调的大喊,“小兄弟,别动粗!老夫看你印堂发黑,脸上有挂,近期或许有血光之灾……哎哎,别打脸!哎呀!别打脸别打脸!”
这声音苍老,但底气中足实在平生罕见,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平九一口包子险些噎住,默默回过头去。
这声音……好生熟悉。
就见错落的人群夹fèng中,一竿子神机妙算油腻腻的破布歪倒在一旁,不知道受了多少岁月的摧残,上面还打了两个补丁。
一个灰袍老头正抱头缩在地上,被三个酒楼武夫拳打脚踢,惨叫声倒是一声比一声响亮,一个中年女子掐腰站在旁边,被气的胸口一起一伏,“你这老贼,在我们店白吃喝三天,还想偷溜?来,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搜出来!”
平九连忙挤进人群里招手,“别打别打,这钱我替他付了吧。”
武夫闻声停了手,老头也抬起脸,他面容黝黑,满脸朴实的褶子,然而身体硬朗,原本还期期艾艾的在地上装可怜,待一看清楚从人堆里挤出来的平九,立刻从地上蹦起来,还不忘手脚利索的把那杆破帏布也拾起来。
看那jīng气神儿丝毫不像是被人痛扁过的,竟然还十分上道的按着指头点了一点,老头指着平九惊奇道,“老夫掐指一算便知今日要遇贵人,小鸿鸿,没想到竟然是你!”
平九脚下一顿,堪堪忍住了掉头就走的冲动。
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平九坐在饭桌前,面对着一大桌菜默默无言,灰袍老头坐在平九对面,倒也不跟平九客气,那架势活像饿了三天没吃饭一样。
平九注视着他风卷残云扫dàng了半桌之后,方才开了口,“薛老怪,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穷……”
那老头咽下去嘴里的饭,很有异议的用筷子敲了敲酒壶,牙上还沾着一片碧绿的菜叶,“你小子,发达了也不知道来找我,明明当年一块睡大街的jiāoqíng,你忘了吗!”
平九被噎了一下,道,“我什么时候睡大街了……最不济我也能睡个树杈啊。再说了,您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上哪找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