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九_作者:萝卜桑(81)

2017-12-14 萝卜桑

  刀刃脱离刀鞘时,九道薄薄的血槽逐一显露出来。

  是一把绝属无双的好剑。

  皇上指腹比着颀长的剑刃缓慢的滑到底,仿佛在丈量刀刃的长度,随即他像是忆起什么往事,似有若无的勾了一下唇角。

  自登基以来,皇上甚至未曾这样笑过,时隔一年,我竟也好似忘了皇上曾经是如此的风华无双,他与那人相望时,一个眼神足以冠绝当世。

  只是笑过之后,那面容又迅速的沉寂下去。

  最终变的一点痕迹也不留。

  犹记那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举国欢庆,文武百官俯首称臣,整个宫廷安静的没有一丝杂音。

  年轻的新帝站在路尽头,气宇轩昂如此英俊,龙袍在日光下映衬着耀目的金光。

  可他背对着苍天,大病初愈,背影有些寥寥。

  这么多年的筹备,王爷一直都想要这皇位。

  可是这天下当真踩在他脚下时,他却不快乐。

  新帝登基一年,尚未立后,后宫只左丞相女儿淑妃一个位子,皇上登基之前对侧王妃恩爱独宠早有传闻,是以后宫只此一人天下也未有什么奇怪的议论,只是如今在宫当值的人都知道,皇上日理万机,连自己的寝宫都未曾回去几次,又何曾翻过淑妃的牌子。

  诺大一个后宫没有别的女人,说到底,又与那冷宫有何不同。

  可皇上年轻却尚无子嗣,这于qíng于理皆有些说不过去,淑妃本意是想要的,奈何多次被皇上拒之门外,再温婉的女人也该坐不住脚了,最后还是左丞相在早朝上忍不住开了口,提及关于立后纳妃等事宜,只是还未说上几句话,就被皇上一言给截住了。

  皇上大概是看出了左丞相为淑妃说qíng的意图,那次朝堂之上半分也没留qíng面,直接将手中的奏折摔出去,道,“宋卿家年事已高,有心管这些闲事,莫不是宰相的位置坐得太久了?”

  瑞王登基不久,其手段凌厉狠辣,当朝又有谁没见过,只是这位年轻帝王在早朝上从来冷静自制,对进谏贤臣一向包容有度,今日竟会因这种事动怒,这是任谁也想不到的,当下惊的左丞相跪拜下去便不敢起了。

  更让人措手不及的是,往日里一向克制qíng绪的皇上,那天回宫却将御书房中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近处的奴才们兢兢战战的跪着,而皇上站在满地破碎的残骸中,却眼神极为骇人,好似被囚笼困住的野shòu。

  他愤怒,yīn郁,得不到出路,拥有一切却无法满足。

  只发泄过后,徒留痛苦和仓皇。

  他不满足于什么,又渴望得到什么?

  没有人知道。

  那年秋季,皇上以治灾为由,下江淮去微服私访了。

  侍卫跟的不多,也未曾跟当地官员打招呼。

  我是因为跟王爷的时间久,那一程也带上我了。

  南方赈灾有效,近两年几乎是恢复了原先全盛的景象,贸易往来不绝,到处都是小贩的吆喝声。

  而我们沿着水路一直南下,最终去了封淮。

  我上次来封淮还是冬季,未曾想到深秋的封淮是如何景象,葱葱huáng叶映在清婉的碧水中,原来有这般美。

  皇上渡水时包了一艘船舫,在那河中心悠悠dàngdàng,沿岸撩人的小曲若有若无的传过来,仿佛是在你心尖上挠痒痒。

  只是皇上神色不定,我们做侍卫的更是正襟危坐,半点闲qíng不敢显露出来。

  更无暇看这美不胜收的光景。

  说来这次行路气氛本就压抑,到了封淮,更是沉重到了极点。

  皇上自坐上了船,身体再也未动一下。

  他手里握着一个长叶形状的玉式,边角圆滑,看成色不像是佳品,他就那么一直盯着看。

  看得久了,连眼中的光都消失了。

  我以前在王府见过更多上乘的玉石,更别提皇宫珍宝无数,只是未曾有一个做工是这样奇怪的。

  再后来,说来也巧,我们偶遇了一个货郎。

  他吆喝的嗓门极响亮,看行头是个专门卖玉式的,皇上只瞥了一眼,竟在那摊货前驻足了,那货郎大概也看出来皇上身份非同寻常,凑过来说话时还有点小心翼翼的,“公子想挑点什么,腰椎?项链?还是……”

  说话了一半,货郎余光瞟见皇上手中的长叶,忽然惊奇的“咦”了一下。

  再说话时,货郎脸上多了几分神采奕奕,讨好道,“公子手中拿的这块玉,可是从另一位功夫极好的公子手中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