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依计行事会误伤顾太傅xing命,危及朝廷政治,再次陷无辜万民于水火,便始终犹豫不决。何况又有欧阳你亲自护卫顾太傅,这些年你的恩qíng我时常感念在心,君以诚待我,我亦必不负君。怪只怪当时景呈毓离开华山太早,我后面也始终无缘展开计划。
“你们走后,我在华山想了很久,终于还是觉得楚兄当日之语十分有理。父母之仇不可假手于人,我仇他之心隐忍七年,从未动摇半分,又何惧他区区一介弑兄夺名的苍髯老贼?于是我便带着决心前往雁dàng找景呈毓寻仇。可是,可是……”
苏暗香声音儒雅,语气始终竭力克制,保持平静,波澜不惊,可说到此处时却不觉眼眶含泪,语言也凝滞艰涩,不能表达了,终于导致气脉郁结,“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众人见了急忙止住他,表示已经明白了所有事qíng的真相,劝解他安心歇息。但苏暗香看起来却仍是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或许是说到了他方才所说的至今不可与人诉说的秘密了吧。
他犹豫一阵,果然再难继续开口,终于还是安分地躺下,静静地闭上眼睛休息了。众人分明看见他眼角的泪水已经溢出,心里都十分可怜他们兄妹的身世遭遇。
苏雨蝉仍是十分体贴地照顾苏暗香,众人便先行退了出来。如今景呈毓已死,必是苏暗香成功手刃仇敌。然而他刚刚讲述的这段故事,苏暗香自己却并未将之公之于众,而且说到最后还面有难色,想来是另有更加骇人听闻的隐qíng。
但此时众人都无心去细想,只悄悄地问萧潜苏暗香病qíng如何。萧潜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着不肯说话。
此后,少君等人便每天都前来探病,然而苏暗香病qíng一天重似一天,始终不见好转。
正月的最后一天,竟又下起了一场大雪,苏暗香见了心qíng愉快了许多,自觉身体也似乎好了很多。他仔细端详着苏雨蝉的脸,虽然削瘦了些,然而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越看越觉得jīng致好看,便说道:“当年你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怎么一转眼你就长成了这般亭亭玉立,我竟一直还没发现原来我的妹妹长得如此好看呢。”
苏雨蝉见苏暗香jīng神好了很多,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念头,但很快便被难掩的喜悦冲走了,心想萧潜到底不愧为“小圣手”,照顾苏暗香更殷切了。
苏暗香看了眼窗外,又说道:“你扶我出去看看雪吧。”
苏雨蝉看向萧潜,萧潜别过脸去,似是在看外面气候是否适宜,一会儿便又转过脸来笑着点了下头。少君等人看着苏暗香穿好衣物后便自觉地退走,只留下他们兄妹二人说话。
苏暗香与苏雨蝉步下石阶,走到院中,还有盛开的梅花,在雪中格外的俏丽清香。苏暗香说道:“梅花开完,chūn天就要到了,万物便又要复苏了。”
“是啊,以后我们索xing就不要姓梅,改姓苏了吧,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不再提起过往的事qíng了,好不好?”
“好啊。当初我易名改姓的时候,也正是希望可以开始一段新的生命,手刃仇敌。我叫你雨蝉,也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像那雨后的鸣蝉一般,即便经历过风雨,依旧可以高声长歌呢。”
“嗯,我知道,一直都知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我还知道你以暗香为名,原本是为了警醒我们的姓氏仇恨的。可在我看来,你名字的意义就像这梅花一样,暗放幽香,一直处处维护着我。所以这些年来,我也很好,一直都好。”
苏暗香眼角湿润了,哽咽着说道:“这些年来我做哥哥是十分失败的,不仅没有照顾好你,还连累你一直照顾我。若有来生,我希望可以重新做一回你的哥哥,一定好好照顾你。”
“今生已足愿,何需寄来生。当年若不是为了照顾我,你怎么会在大雪里冻了几天几夜变成这副模样。”苏雨蝉也终于说不下去了,嗫嚅着哭了起来。
苏暗香心中不忍,十分怜惜,便qiáng挤出一个笑容,刮刮她的鼻子,温柔地说道:“刚刚才说的不提过去的事了,怎么还是又提了呢?我们去那边石阶上坐会儿,仔细看会儿这红梅白雪吧。”
苏雨蝉擦gān涕泪,扶着苏暗香过去,又拿来暖和的蒲团垫在地上。苏雨蝉搂着苏暗香的胳膊,偏着头靠在苏暗香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