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素以暗器□□闻名于川蜀之地,时人提及唐门莫不讳莫如深,然而薛药王却不以为然,巴豆救命,人参杀人,世事并无定律。而如今的唐宗主天赋过人,对各类药物了然于胸,因此薛药王和唐宗主虽然年龄相差十多岁,却曾是一对至jiāo好友,一同炼药修行。
可后来由于唐宗主能力出众,使唐门声威一日千里,昭于中原,可谓今非昔比,行事便变得骄纵妄尊。薛药王察言观色,觉得唐宗主思虑言行渐行渐远,早已异志萌发,不复当年,劝诫未果后便开始渐渐疏远唐宗主,终于不再同唐门往来了。
世人不知其中隐qíng,只见唐门显贵之后薛药王反而离弃,便觉得薛药王不近人qíng,脾xing实在怪诞。
但萧潜和楚剑辞并不在意此事,反而对薛药王构思的以刀斧之利qiáng行开闭人之心窍之事感到太过夸张,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试想心乃一身之主,若加以刀斧,岂有生路?
据传商朝时比gān便怀有圣人的七窍玲珑心,然而面对摘心之厄尚不能免除一死,何况连常人尚且不如的心病之人?难怪世人都说薛药王xingqíng荒谬,其思维之天马行空,已足以谓之石破天惊了。
然而楚剑辞感激他将小妹养育得健康美丽,活泼聪明,便说道:“世人只知薛药王躲避唐门隐居遁世,却丝毫不知他老人家竟有如此的奇行伟志,真是可惜啊!”
楚楚也点头道:“我也和爹爹如此说过,可他老人家却说,如今世人贪逸享乐,喜好名利,做事之初便抱着争名夺利的目的,因此被名利分心,反而一事无成,名利无收。他们真应该学学我,专心致志,一以贯之,等到事成之后,若果真壮举,又何愁名利不至?不过话说回来,一心做事之人鲜有名利之心,倘若名利沓来,反而觉得烦忧累人呢!而那些逐利之人呢,纵使明白其中道理恐怕也难以践行吧。如此看来,世上的许多道理真是让人觉得徒劳而悲哀啊。”
萧潜也是医道世家出身,尚未听说过有人能有华佗那般技艺,可为生人摘心取脑,便是他父亲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听到薛药王竟潜心于此,自觉自己也有心病难医,因此十分震撼,便问道:“倘真如此,常人也有许多心病难医,比如嫉妒,比如仇恨,比如愧疚,比如贪婪,又比如相思迷恋,又该如何医治呢?”
楚楚冷笑道:“若是可行,这些病也是不入流的,取出心来削去主相思迷恋的那部分便好了,实在不行另换一颗无相思迷恋之症的láng心狗肺便是。”
萧潜听她似乎话中带刺,便要分辩,楚楚却叫道:“哎呀,你这人真是讨厌!”拍马便跑。楚剑辞也忙一拍马背追了上去,萧潜也只好吞了言语催马追赶。
跑了约略两三里地,楚楚一直默默无声,楚剑辞便又问道:“我刚听你说圣人心七窍,常人四窍,间或有不足四窍或多于七窍的,俱是难医之症,那么间于二者之间,有五六窍的心又当如何?”
楚楚答道:“超乎常人而逊于圣人,自然便是智者亚圣之流了。”说完她又嫣然笑道:“那些话都是爹爹告诉我的,当时他刚说完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可是如今都跑了三里地你才想起来。哥哥,我比你聪明了三里地呢!”
楚剑辞和萧潜听了她这天真的比较也都笑了起来,便又愉快地一起谈天说地,打马赶路了。
及至到了竹海,楚剑辞道明身世来历,想要表达谢意。薛药王当年收养楚楚时听她口中喃喃,确实提过还有一个哥哥的话,然而薛药王一眼见了楚楚便心中怜爱,心里可恨她口中的哥哥如此不负责任了,因此对楚剑辞毫无好感。
他想:我这十几年来真心养育她,却毫不见你有何作为,连相认还是楚楚主动送上门去,此时你却要凭着莫名的血缘之亲想要夺走她,实在殊为可恶!
薛药王本yù立刻发作,然而看到楚楚一脸期待的样子,心念一转,便又率xing地坐下来胡编乱造些当年收养楚楚的种种细节,有些地方甚至讲的荒诞不经,与楚剑辞的故事全然不符。
起初楚剑辞尤有怀疑,毕竟薛药王须发皆白,面如枯槁,手若松枝,只当应是他年事渐高,事qíng记不真切。但听着听着他却又发现薛药王虽然逻辑荒唐,但语言尚且紧密,似是故意戏弄。他便大概猜想到薛药王的心思,拦住萧潜开口询问,任由薛药王信口开河,最终只说道:“晚辈只为感谢前辈对小妹的养育之恩,并无意定要带她离去,前辈无需多心。”心里也暗暗下定决心在此陪伴这位老人终老,以全谢意,表明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