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大哥的人品身世俱是一等高洁,拥雪姐姐爱极了欧阳大哥,便时常自惭形秽,总担心自己会污损欧阳大哥的声名。而欧阳大哥也担心拥雪姐姐因此遭到无端的责难,于是更加地爱护她。可欧阳大哥越是爱护她,拥雪姐姐就越怕世人因自己而贬损欧阳大哥。如此他们爱之弥深,则忧之愈甚,最终竟因深qíng而逝,怪不得你的。”
燕翔默不作声,苏雨蝉却察觉到他的身体不自主地轻轻颤抖,便抱得他更紧了,又继续说道:“他们离了这片世界,便再无忧戚惶患了,自由自在地享受恩爱,心里自是也不会怪你的。倘若偶尔想起我们来,想必更是不忍见你如此自责的样子。”
燕翔回京路上便一直彷徨无定,比燕翎善后领兵回京还晚。回到家中后家人也不敢轻易妄提少君与拥雪夫人,虽然时常劝慰,可他满怀悲戚却始终深藏心里,不能发泄。苏雨蝉似乎察觉到他轻轻的啜泣声,突然地就听到他放声大哭起来,紧紧搂着苏雨蝉不敢放松。
“八年前我害死了大哥,现在又害死了欧阳和嫂夫人。都是我的错,是我,都是我天生不祥,克兄害友。”燕翔骤然崩溃,声泪俱下,难免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我连他们葬礼都不敢去,连他们最后一面都不敢见。是我的错,都是我。”
苏雨蝉抚着燕翔的背,陪着他轻声饮泣。燕翔近两个多月都睡不安寝,身体早已累了,此时一爆发jīng神顿时也松懈下来,不知不觉间竟在苏雨蝉肩上一边哭着一边睡着了。
燕翔久违地睡了稍稍安心的一觉,睡了将近一天一夜,及至夜里后半夜时分才终于醒来。时辰虽早,但白雪无暇,已映得天色存有许多明亮,透着淡淡的明光,让人有种长夜已逝,黎明将至的错觉。
真像是昏暗的白昼啊!燕翔心里想着,便穿衣起来,一个纵身便跃到房顶直直地站着,愣愣出神。良久之后,他又纵身跳下,未在雪地里留下丝毫足印。他刚站稳,便见一个瘦弱的身躯穿着厚重的衣服小心走过来。他不自觉地竟想闪躲,却还是被那人发现了。
那人惊奇地说道:“你比我想得醒得还要早呢。我以为你抑郁了好久总该能多睡一会儿。”说着那人已经走到燕翔跟前,正是苏雨蝉。她推开燕翔的房门,说道:“外面很冷,先进屋子里吧。”
等到苏雨蝉关门的时候,燕翔才发现苏雨蝉竟然还带了些行李,先是一愣,顿时便有些羞愧。苏雨蝉见了反而笑了,说道:“我知道你想走了,所以帮你收好了行李。”
燕翔的脸涨红了半天,终于堪堪挤出一个“我”字,却又被苏雨蝉及时止住:“你不用说,我明白你的,也没有看不起要反对你的意思。对有的人来说,逃避是因为他们敢于正视自己的内心和软弱,反而需要更大的勇气呢。”
燕翔再次克制不住,抱着苏雨蝉无声而泣,泪流不止。苏雨蝉轻轻地笑着,安慰他道:“不过你这种想要战胜自己内心软弱的方式确实有些幼稚可笑呢!但已经比我哥哥好很多了。我哥哥他其实是个天生的书生,可是却一直被仇恨束缚着,不敢正视自己内心的追求,至死也没有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我不想你和他一样。如果你能够自己解开所有的心结,一个人出去安静一段时间也好。
“我本来想陪你一起的,但又想着这样似乎不太好呢。或许会让你有所束缚,最终还是放不开自己吧。所以还是你自己一个人比较好,毕竟又不是游山玩水去的。而且伯父伯母对我都那么好,翩翩又那么可爱,我倒还真舍不得他们呢!
“不过说起伯父伯母,你这次总该当面和他们道声别才好。他们纵然舍不得你走,但我想他们一定还是会理解你的。何况他们曾无端等了你七年,其中苦楚你我都是无法想象的,你不该让他们再遭受这种痛苦了。”
苏雨蝉心中其实仍是恋恋不舍,却生怕表现出来动摇燕翔的信念,便不停地说许多话来掩饰。但毕竟此时心绪被感qíng羁绊着,条理都大抵都不甚清楚明了。她话越说越多,越多越乱,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想着多说一句便可多贪恋一刻。直到燕翔转身出门,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出来。
燕翔一呆,他早已听出来苏雨蝉的声音里渐渐地有了一丝哭腔。她心里果然其实还是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坚qiáng啊!燕翔心里想着,脑海里此刻已经能够分明想像出她流泪不舍的样子了,却始终不敢回头再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