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戬虽嫌弃着,但还是放下酒杯,站起身来,他满怀歉意地看了百里捻一眼,后者微微颔首,并不介意的模样,赛戬这才转身出了屋子,朝殿前站着的许江走去。
彼时还热闹的屋子中,便只剩下了百里捻一人。说来也神奇,方才明明也就只有两人罢了,百里捻却觉得格外热闹,而赛戬一走,便只剩下空寂。
他也莫名得有些孤寂。
百里捻胡乱抓起了一个酒杯,眼睛不曾看过,便往嘴里送,酒入喉中,百里捻却猛烈地咳嗽起来。喉咙更像是被火烧过一般,那股炙热灼烂皮ròu的感觉,瞬间冲进了脑海,在脑子之中炸裂开来,传便全身。
百里捻不自制地颤抖了两下。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席卷全身,身边仿佛冒出火光来,凶猛的火在周围熊熊燃烧。百里捻右眼眼角下,那块月牙般的疤痕,也像是被感染一般,剧烈地疼痛着。恍惚一瞬间,百里捻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邺陵,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场大火!
“啪啦”一声,手中的酒杯摔碎,百里捻有些难以控制,他扶住桌子喘着气。
刚才胡乱中,他抓了赛戬的酒杯,将满杯的灼殷酒一口饮下,刚刚经过清甜果子酒温抚过的喉咙,更是受不住这火辣的灼殷酒。灼殷酒灼殷酒,正如百里捻当年起得酒名。
酒入喉咙,如同火舌灼喉,烧得黑红。
这一口酒,却让百里捻回过神来,他想起了姜环的脸,想起了邺陵的大火,想起那大火掠过,留下来烧熟腐臭的味道,他险些忘记他自己是谁了。
他是姜捻啊……
百里捻拎起桌上的酒壶,眸子闪着迷乱的微光,这灼殷酒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被灼烧的感觉。它还真是提醒了自己。
“捻儿,你没事吧?”
赛戬听到酒杯摔碎的声音,便立刻返回了屋中,许江那边也没什么大事,他让许江去和柳竟商量了,转回屋中去见百里捻,却看到他呆呆站着,举着一个酒壶,往嘴里拼命地灌酒。
赛戬过去一把拽回了他手中酒壶,他周围眉头看向百里捻,“捻儿你在做什么?喜欢这果子酒也不能这样饮啊,这会伤了你自己的。”
赛戬还以为百里捻喝得是他讨来的果子酒,说完之后便发现不对劲,这酒壶猛烈的酒气,不是他的灼殷酒么?
“捻儿,你……你没事吧?”赛戬看向百里捻,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可是后者已经坐下,眼神中的慌乱也已经散去,又换上了一脸的平淡,仿佛刚才放肆饮酒的人不是他一样。
百里捻垂着眸子,声音有些沙哑,“没事。”
赛戬依旧不放心,他坐到百里捻旁边,弯着腰低下头,从下往上瞧他,好不容易对上了百里捻的眸子,他却突然抬起头来,避开了赛戬的眼神。
“没事,你不用担心,只不过是喝得有两分醉,没把持住而已。”
赛戬有些关切道:“真的没事么?”
百里捻:“没事。”
两人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果子酒和灼殷酒也摆在桌子两边,赛戬与百里捻面对面坐着,百里捻神qíng已无任何异状,他像之前一样给赛戬斟了一杯酒,重新抬起的眸子平静如潭,一如往常。
赛戬担忧地看着百里捻,“捻儿,你刚才是……”
“公乘大人找王上,可是有什么严重之事?”百里捻打断了赛戬的话,开口问道。
赛戬挥挥手,“他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和周边小国的使臣起了争端,因为边境的问题跑来找我,不是大事,我让他与大庶长商量着处理就可以了。”
“嗯,”百里捻点点头,“公乘大人xing格虽火爆,但也是赤胆忠心。”
赛戬点头:“这个我自然明白。”
赛戬见百里捻不想提刚才的异样,也便顺着他不再提起,百里捻从来没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偶尔又一次赛戬倒觉得也挺有意思,百里捻肯在他面前失态,赛戬私心里还是觉得欣慰,毕竟是不一样的对待。只是他并不能领会百里捻的心思。
“对了,方才本王离开之时,你说竹墨茶楼怎么了?有青雀?捻儿喜欢青雀鸟?”
赛戬随口扯起一个话题,十分随意。百里捻的睫毛微微颤动两分,他垂下眸子,眼角余光扫到了桌上的灼殷酒,他无意识地伸手拿过赛戬面前的灼殷酒,放在唇口抿了一口,声音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