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尚且年幼,王爷与段相就是大楚庙堂之下的基石,若王爷与段相不和,国岂能安?段相此举未必没有向王爷示好的意思,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大楚江山吗?”
他歇了歇,又道:“就算是为了皇上,王爷也不该继续与段相争下去。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生下来无父无母,长到五岁,都是王爷与段相在教养。在皇上心中,王爷与段相都是父亲一样的角色,两个父亲不和,皇上心中焉能不担心?”
这句话可戳到了孟迟风的心坎里。他因一些缘故不愿意成婚,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这般看来,小皇帝就是他亲生的孩子。这些年他也是这么做的。
“本王知道了。”孟迟风道:“等有空,本王必亲自登门道谢。”
听到此处,周先生终于安下了心来,又问道:“萧家那边,王爷可是想好了,是怎么个章程?”
孟迟风回道:“必然是按律处置。眼下有多少铁证,就是怎么个办法,本王绝不多一句嘴。明日本王就上折子要求明察。”
周先生起身,躬身一礼,道:“王爷深明大义。”
“我这又算什么深明大义。”孟迟风自嘲了一句,而后语气里带了几丝漠然:“晚上宫宴,萧家人应会前来,我倒看看他们有什么脸面见我。”
第3章 第三章
先皇初登基时,为安孟迟风的心,给他已故的母亲追封了贵妃之位。照大楚律例,贵妃娘家可封四等子爵,是以今晚庆功宴有萧家的位置。
但萧家的位置在极后段。
萧家家主并不知大祸将至,而是还在为惹了事的儿子担忧,寻思着一会与孟迟风说上一说,要他把儿子放出来,可惜他是注定会失望了。
庆功宴开场,段庭臻宣读了诸人的封赏,孟迟风作为主帅跪在最前段,心不在焉的听着。事实上这份旨意他早已看过,甚至他还改动了几次,所以对内容并不在意,而是专心听着段庭臻的声音,忽觉听得有些入迷。
宣了圣旨,小皇帝就回了宫,旁人再继续。歌舞,饮酒,赋诗各来了一轮,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孟迟风喝了些酒,放松许多。想到周先生下午与他说的话,看着对面段庭臻正独自坐着,忍不住上前道:“段相,本王敬你一杯。”
但是段庭臻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劝酒了,可他不好直接驳了孟迟风的面子,只好沾了沾唇,没成想那人许是喝多了酒脑子不清醒,居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段庭臻也不说话,淡淡看着他。
孟迟风忽然觉得这家伙是恼羞成怒了,不知怎么,眼前这个穿着同一身官服的段庭臻与几月前那个老成持重的段相仿佛成了两个人。于是道:“本王……”
“吾不与bī死民女的竖子之父坐在一处!”
忽听有位大臣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喝骂,孟迟风的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
于是他们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向了发出声响的地段。
正是酒酣耳热之时,不少人站起来走动,相互敬酒,刹那间鸦雀无声。
出声这人是有名的硬骨头,见谁咬谁,从不胆怯,随时一副要以死明志的样子,平时就没少叫孟迟风头疼。原本他叫段庭臻劝住了,答应等段庭臻回来给他一个jiāo代,却不想今日多喝了几口酒,没按捺住脾气,当场骂了萧家人,几乎等同于给了孟迟风难堪。
孟迟风平日多在军营里与一帮糙汉厮混,脾气自然说不上有多好,当即有人暗自嘀咕,陈大全这铁骨头,今日难不成真要成了一把骨头?又不禁暗暗看着段庭臻,想知道他是否会出来圆场。
可还没见二人有何动作,这人趁着酒劲,上前几步指着孟迟风骂道:“是先帝看走了眼啊!可怜先帝一世英名,竟将江山jiāo到你这等人手上?你纵容舅家吸民血食民脂时,可曾想过先帝对你的恩惠?无耻之尤!”
“你说什么?”有一彪形大汉登时冲了出来。段才诸将受封赏时,此人正在其中,位置还很靠前。他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bào起,拳头握紧,即使是常与书本打jiāo道的文臣也不难看出其中力量之盛,要是这一拳头砸下去,那可……
于是同僚赶紧上前来将他拉开。
大殿上气氛逐渐凝重,仿佛山雨yù来。
孟迟风沉默许久,忽然在心底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件事里他确实是有错处,叫这老儿当场揭出来,倒是给了他一个表明态度的机会。他原也并没打算姑息,只是这拉拢人心的机会如瞌睡时送来的枕头,焉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