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找伏伶的。”他道,从背上取下了一个长条状的包袱。
“他不在……”刘老为难。
“我来了。”酒肆外传来一个声音。伏伶不知从何处而来,环着两手,坐在他对面。“有事吗?”他问道。
陈忆安本想邀他进房再谈,可事到临头又不好意思,踌躇了半晌,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那个包裹。只见里面是一块长形的木条,泛着光洁的颜色,一头宽一头窄,活像个棒槌。
“我想着你的琴丢了,想再送你一把,但我不会做琴,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木头比较合适。这是我从另一个绿洲里找来的,先做了个模样,要是能用,你就……你就收下吧。”
伏伶看着那块拙劣的木头。的确是上等的木料。他不知道陈忆安从哪个绿洲回来,他只知道戈壁上的绿洲都相去甚远,纵使骑马也得至少跑上半天的路程,还要冒着风沙和迷路的危险。
“我要去赤岩山那边执行一项任务,这项任务很危险,有可能会回不来。”陈忆安道,“所以去之前,想来见见你,那天不是有意惹你生气,不要放在心上。”
伏伶沉默了半晌,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有危险。”
“赤岩山那边驻扎着九夷人的军队,我们要派三百人去偷袭他们。”陈忆安摇了摇头,“唐将军说冒险一试,成功的概率只有四成,如果不成,可能大半的人都会死在那里。但一旦成功,九夷人就会不得不退兵,所以这个险值得冒。”
伏伶愣了一会儿,紧张地问道:“你……能不去吗?”
陈忆安摇头:“我身手好,唐将军指名让我跟他去。他都亲自上了,我要是丢下所有人独自退缩,像什么样子。”
“真的不能不去?”
“不能。”陈忆安斩钉截铁道,又放缓了语气安慰,“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是我的责任,我现在是朔方军的副将。如果没有我,这个计划成功的概率又要低上一分。”
伏伶沉默下去,像是妥协了,许久许久,他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去?”
“就今晚。”
“……”他将目光自那块木头上移开,望着陈忆安的眼睛,“一定要平安回来。”
第9章 突袭
是夜,星夜无月。天空透着一丝淡淡的yīn霾,灰黑色的乌云掩住了银河,一副山雨yù来的模样。在边民的经验中,这种天象往往意味着大风将起,待乌云遮蔽了整个苍穹,天地就会陷入一片漆黑,狂bào的飓风摧毁一切,那是地狱的景象。
“风起于丑时三刻。”张迁立于一块高地,手搭凉棚张望半晌,下了结论。
“够了。”唐朔风卸掉了轻甲,从头到脚一身紧身短打,三百人马立在他身后,个个着夜行衣,整装待发。陈忆安也是同样的装束,他背着弓箭,腰缠绳索,jīng铁打制的腰刀泛着暗沉的色泽。
他们将于亥时出城,突袭四十里外的赤岩山,而后于丑时回到朔方。在那时,大风会替他们解决所有的追兵,将这四十里茫茫戈壁变成一片死地,黑骑也无法在那时再图谋攻城。
这是最理想的状况。
唐朔风仰起头,北斗遥遥高悬于天之北野,于片刻之后一闪,没入乌云的帷帐。
“出发!”他一挥手。
骏马扬起四蹄,自dòng开的城门中直冲而出。斥候于片刻前回报,所有黑骑仍旧安安静静地待在赤岩山,没有任何动向,这四十里将是一片坦途,不必担心任何埋伏。
午夜的风扑面而来,冰冷gān燥,肌肤不多时就泛起了细微的痛感。远处的岩山隐隐显出一个轮廓,像是蛰伏的远古巨shòu,视线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是远处即将遥不可见的朔方城墙。它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烛火般愈来愈暗,等到它完全消失的那一刻,陈忆安忽然生生地打了个冷颤。
唐朔风打马于前,靠着罗盘和地图确定方位,不发一言。他面部的线条在微弱的星光照she下显出一种坚毅的模样,嘴唇紧紧抿着,年轻的面容因思虑而显得老成。
“将军,我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陈忆安忽道,“或许是我多心,但总觉得这次行动的变数太多了,譬如这风,它要是早起一个时辰,就会把我们埋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