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俯首_作者:山人道闲(208)

2017-12-06 山人道闲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生涩起来,“我有一点想救你,只不过被费连氏发现了,我费力蒙骗他们逃出来,引着昭武帝带兵去救你……”

  谢临泽的心底蔓延出一股疼痛,让他难以呼吸,qiáng撑着恍惚的意识,声音从牙fèng里溢出来,“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青辞的瞳孔渐渐灰暗,像是弥漫着叹息,“是啊,太晚了……但是,我很羡慕你……从以前到现在……阿泽,你走出来了,只有我,还永远留在那一天……”

  那是一切他们背向而立,走上不归路的开始。

  谢临泽渐渐听不见青辞的声音了,他身上的伤并不比对方的轻,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

  从青辞凉透的尸体上起身,他趔趄着脚步向前走,穿胸而过的利刃透着冰冷凉意,浑身的剧痛撕扯着他的意识,每向走一步,都觉得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只能依靠着信念,“——许延。”

  “许延……”

  到了这一刻,谢临泽眼前浮现的是那一日推开太玄殿门,男人背着月光的轮廓;阑珊灯火十里长街,男人系在他手腕上的红绳;站在朝堂上,将他拉出黑暗漩涡的许延。

  可是,许延已经走了……

  谢临泽脚下趔趄,重重倒在雪地里,他撑着颤抖的手臂,却几下都没能起来,意识已经完全消散,视线从清晰到模糊,最终陷入一片漆黑中。

  风雪漫天纷飞,冷得刺骨,细雪渐渐覆盖了两个人的身体,最终归为漫无边际的茫白,埋没了十多年的恩恩怨怨。

  寒鸦从远处飞来,扑着漆黑的翅膀落下,似乎想要从尸体上啄一口ròu下来,忽然不远处传来踩碎冰面的声音,惊得寒鸦连忙飞起,落在高高的枯枝上。

  它用一边眼睛侧头看去,一个男人的身影正朝这边赶来,寻着血迹直接跪下,用手刨开堆积的冰雪。

  ——

  谢临泽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当他睁开眼眸醒来时,明亮的光线刺得他忍不住侧头一避,等适应了之后才看过去,发现自己正坐在chuáng榻上,屋里的摆设格外熟悉。

  明媚的阳光从窗棂中倾泻而入,金灿灿的光影洒落在地面,使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

  谢临泽反应过来——这是许延在离镇的房间。

  他不由怔怔地伸出手,握了一把无形的阳光,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惑人的美梦,透着一股不真实。

  摸了摸胸膛,包裹着厚厚的绷带,那股冰凉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雪中的厮杀竟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门外传来一阵谈笑,还掺杂着孩童的声音,他扶着墙壁下榻,打开门的一瞬间有些晃神,只见桃花花瓣迎面飞舞而来,灼灼芬华。

  院中chūn风温暖,chuī红满地,游廊边坐着三人,许夫人在阿仲说话,阿仲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谢临泽却顾不上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身上。

  对方站在廊柱边,身形高大修长,穿着一袭绣着方孔钱的黑袍,低头端着一碗药,时不时拿瓷勺搅一搅,颇有些漫不经心。

  阿仲的方向正对着门,第一个看见谢临泽,惊得大叫一声,紧接着猛地朝他冲过去。

  许延闻声回过头,看到门前的谢临泽,明显一愣,手里的瓷碗都差点没拿住。

  谢临泽的注意力全在许延身上,被阿仲猛地一扑,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许延的身形一动,显然是想向前,但见他站稳脚跟便停了下来,顿在原地。

  阿仲欢欣若狂,抱着谢临泽的腰不撒手,“叶哥哥你总算醒了!”

  阿仲长高了不少,但依旧稚气未脱,谢临泽对于他的称呼还愣了愣,很快想起这是以前的化名,便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

  许夫人见此也惊喜不已,刚要说话又想起来什么,拍了拍身边的许延,“怎么不动了?你为叶公子担心了这么久,他醒了你怎么反倒一声不吭了?”

  谢临泽听得清清楚楚,莫名有些紧张地看向许延,两个人的目光jiāo汇在一处。

  许延的喉结滚了滚,刚刚上前一步,游廊的另一头又传来一道声音,周垣快步走来,“京城那家伙又传信过来了!都催了多少回,许延你猜猜今天他说什么了——”

  周垣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扇着折扇的手僵住,瞪着眼珠子看着谢临泽,又看了看许延,在僵持的气氛中冒出来一句:“你可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