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蛛丝纫骨是明镜堂绝学,池音先生身为天绝山明镜堂的得道高人,早已看破红尘不问世事,不知齐王怎么请得动这位大师,蜗居在如此一家小药铺里仍毫无怨言。
药油烛的气味搅乱了雁三琏的嗅觉,这里的气味有些熟悉。
整整半个时辰,一刻不差,池音先生抽了条崭新的药布给年九珑缠了起来,在小侍童端来的玉漱盆里洗了洗手。
“痊愈之前就不要再拆了,只换洗最外一层药布即可。”池音先生温言jiāo代。
年九珑趴在桌上,像滩抽了骨头的烂ròu,有气无力地道了声,“多……谢……先生……”
“不必言谢。”池音先生目光落在年九珑身上,深深望了一会儿。这时,有个药铺伙计跑进来,jiāo给池音先生一沓信件。
池音先生翻了翻,这是封齐王yùjiāo给卫国公的手书。翻看了两眼检查无误,又jiāo还给伙计,jiāo代道,“务必及时jiāo到卫国公府。”
池音先生并不避讳二人,吩咐伙计出去以后,开口问道,“王爷府上有个影卫在临州被围攻,重伤不治而亡,小生命人把他葬在了红枫林,你们若与他熟识也可带他回去。”
雁三琏眼神略一凝滞。
“他手臂上有银白双鱼刺青。”池音先生道。
“是影叠。”雁三琏轻声叹息。
转身进了内室。两个小侍童跟着先生离开了。
雁三琏端正单膝跪地抚肩,沉默目送着池音先生离开。
“你怎么还行影卫的礼……”年九珑不满意了,喘着气挣扎着拖三哥起来,“赶紧起来……”
“你不懂。”雁三琏轻声叹气,缓缓起身扶着九九问,“现在能走吗。”
“缓会儿,缓一会。我腿软。”年九珑这时才松懈,浑身的衣裳被冷汗湿透,贴在身上,发丝粘在额头上,脸色苍白,
“还疼吗。”雁三琏皱眉问九九,“我背你吧。”
年九珑哪能放过这个天大的邀宠的好机会,表qíng更凄惨委屈,使劲揉着眼睛企图揉出几滴眼泪,“疼……疼死了……”
“那怎么办。”雁三琏眉头又皱起来。
“你亲我这儿。”年九珑点了点自己眉心。
雁三琏没办法,俯身亲了亲九九的额头,“好点吗。”
“还有这。”年九珑又点点自己嘴唇。
“……”雁三琏低头看着九九的眼睛,“九九,你的眼睛……在偷笑。”
“……”
“别骗我着急了。”雁三琏松了口气,转身要走。
年九珑左手支着头坐在桌前,仰头讪笑道,“稍微有一点点……”
“喂,生气啦?”年九珑飞快站起来挡在三哥面前,把胳膊搭在他肩头,低头凑近问,“真着急啊?心疼我吗?还是伤心别人呢。”话语里带着酸味。
雁三琏皱皱眉,扯着九九走了。
出庭院时正遇上两个伙计往院里抬货,两大箱药材一前一后抬进去。雁三琏侧身避让,余光忽然瞥见那药箱角上镶着一条蜿蜒金蛇,金灿灿的煞是惹眼。
“沈少爷的货?”雁三琏抬起小扇掩着嘴,探头向药箱里张望。年九珑也注意到那条金蛇纹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雁三琏知道沈袭接了王爷的无名镖,没想到是在往这儿送药。年九珑瞥了眼里面的药糙,冷哼道,“切,沈王八袭还能搞着这么好的货?我以为这成色的药只有我们家种得出来呢。”
雁三琏皱眉摇头。拉着九九出了庭院。
冒险来药铺治伤已是万不得已,不好在白日里过来给先生徒增麻烦,来时才是半夜。刚刚在药铺前台抓了药,外边天已大亮了。
年九珑打了个呵欠,右手软垂在身侧。
雁三琏四处看了看,“找家客栈休息吧,你好好歇歇,养着点手。”
“三哥想去看影叠,就直说。”年九珑靠在墙边,低头玩着缠在手上的药布,淡淡道,“反正也不是什么重伤,陪你去。”
雁三琏感觉到九九心qíng低落,走到他身边微微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年九珑没像往常一样拉着三哥,自己转身走了。一直走到路尽头就是红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