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贤把额头和刘欣相抵,羽睫半张,清亮的眸子里映着怀中少年略带倦意的面容。
“该起来了。”
“唔。”少年皱了下眉,嘴里哼出声来,脸上写满了不qíng愿,像个寻找庇护所的小动物似地往董贤的怀里拱。
“王上,不愉快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青年搂住他削瘦的肩膀,抚摩着他的脊背,轻声细语地安抚他。
刘欣把脸紧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耳朵里满是qiáng劲有力的心跳声。少年低垂下眼,无力地说:“大臣们看不惯我就算了,本来我也不在乎他们。可是为什么就连太后也对我那么狠?”
董贤轻吻他的额头,笑道:“王上乃是一国之君,是天下人的王,太后严厉也是为了你好。”
“所有人都说‘这是为了你好’,从来没有人想过我本人是不是愿意。”刘欣闷闷不乐道。
青年笑道:“这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啊。”
“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说着,刘欣顿了顿,又道:“只是不想一直缩在角落里,我也有想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的事。”
“嗯,现在你就有一件事可以自己完成。”董贤狡黠一笑,桃花眼弯成两朵儿月牙,眼尾微微上翘,脸上露出狐魅般的妖冶艳丽之色。
“什么事?!”
“起chuáng啊。”
“???”刘欣微怔,旋即笑了起来,道:“好哇!你敢耍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着,就把手伸去挠他的胳肢窝。
两人嬉闹玩笑着,双双滚到一起,笑声惊飞了窗边树上栖息的鸟儿。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现在就起!”刘欣最是怕痒,面对董贤的攻势,他很快便招架不住,连忙求饶。
“我来帮你更衣。”
少年展开双臂,任由他把繁复的衣物一件件、一层层地裹住自己削瘦病弱的身躯。对于他来说,身上龙袍虽好,却终究只是堆衣服;头上金冠虽贵,但沉重得让他抬不起头来;山珍海味在口,每日饭后还是要一碗苦水下喉。还不如生在平常百姓家,健健康康、普普通通,就算是粗茶淡饭,补丁缀满衣襟,也比现在快活。
董贤替他摆好从发冠两侧垂下的红缨带,在那苍白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一吻,笑吟吟道:“别和朝堂上那群老家伙一般见识,记住,你可是翰原国的君主,要拿出气势来,让他们敬你、畏你!”
“我知道。”刘欣脸色绯红,低声道,“太后已经唠叨无数遍了,可我就是怕。”
董贤不禁莞尔,道:“怕什么?他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是怕做错事,惹太后生气,还怕连累到你。”他望了眼窗外的紫色花海,颓然道。
“我不过是王上的一个玩物,不值得您劳废心神。”董贤神色悲哀,凄然笑道:“有朝一日王上若是厌弃我了,只管放心丢掉便好。”
刘欣一听顿时急红了眼,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我可从没说过你是我的玩物!我是真心待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陪着我,我就”
“当当当”晨钟浑厚之音响彻天际,阁楼仿佛都被震得微微颤动。
“王上,早朝时间到了,您可不能迟到啊。”
刘欣皱着眉,咬着嘴唇,一脸的委屈和无奈,他飞快地跑下楼,不一会,楼下传来“起驾”一声长调。
董贤走到窗边,看着那乘龙撵渐渐消失在重重叠叠的群山般的宫殿之中,他脸上的凄然之色慢慢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漠如冰的神qíng。
那天晚上,刘欣没有在卿欣阁留宿,而是在他那冰窖似的书房里糙糙睡了一觉,醒来后,他便命人将昨晚拟了无数遍才终于写好的圣旨送到卿欣阁。
传旨太监到达的时候,董贤正在院中看书。
前日那番话,他其实是藏了些心思在里面的,只是不知那少年能否察觉到,如若不能,他也只能放弃,另择目标。
这官场权力之争对他来说是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的一切,名声、金钱、ròu体都包括在内,而他的对手是所有人。输了,身败名裂,国破家亡,命丧九泉;赢了,坐拥天下,世代为尊,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