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chuáng,紧皱着眉头,qiáng忍着身后不适,在衣柜出另找了一身gān净衣服换上便要离开。
这一夜太过混乱,他总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明心……”
可总有个声音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先是声音,然后是人。
“师尊……”沈卿从背后紧紧抱住他,他声音里藏不住的惶恐急切,“我错了,你别走,都是我的错,你怎样罚我都好,你别走……”
“你错了?你错什么了?这么急不可耐的认错?什么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你很快活?”
聂明心脚步终于一顿,他将沈卿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转身对着他的眼睛,说,“你什么都没错,我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回去静静,过阵子……”他又不由得怔了怔,眉头却拧得更紧,“……再来找你。”
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沈卿的眼角滴落而下,恰巧落在聂明心的手心,温热却仿佛快要烫伤他的手,教聂明心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衣袖。
沈卿却恍若未觉,“我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紧紧抓着聂明心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糙,“明心,你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辈子这么下去,我也忍不了一辈子。我、我心悦你,我喜欢你,我极爱你,我一分一秒都忍不下去了。”
聂明心闭上眼,“你现在住口,一切还来得及。”
沈卿满心绝望,这绝望来得这样无可转圜,可他还是紧紧盯着聂明心,声音压得极低,“我……我极想同你,两qíng相悦。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说一我不说二,什么东西都给你,但是现在、我不求你爱我,只要让我在你身边……”
聂明心甩手就走。
沈卿跟上去,不依不挠地堵在门口,“你要出这个门,你就杀了我,你不杀了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心的!”
聂明心轻轻地看了他一眼,他这人qíng感一向淡薄,这一眼里却带了极重的意味。
他轻道:“你这是bī我杀你?”
沈卿惨笑,他眼泪止不住地落下眼眶:“如果我敢bī你,那现在我们怎么会是这个局面?”他捂着自己的心,“可是你不杀我,我这里这么疼,这样疼……倒不如真的死了好。”
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沈卿的那滴泪,先是热烫了聂明心的手,紧接着差点把聂明心的心都烫出了个窟窿。
可他又不由得紧接着想,他的心又不是纸糊的,怎么可能会被烫出个窟窿?
这不妨碍聂明心落荒而逃。
只是跑着跑着的路上,就因为思绪过重,走火入魔而功力倒退,一夕变成了少年模样。
他跑,又不妨碍沈卿追。
就这么你追我跑地追到了天雪崖上。
聂明心是向来十分讲道理的。而大凡讲道理的人,大多面临了一个问题,你要是说通了他,让他觉得你是对的,他自然是一门心思地肯定,然后矢志不移地执行。
他对是非对错自然有自己的一番评判准则,向来不会为别人的一字一句而轻易动摇。
就像星罗棋布阁里那杯被下了倦花眠的酒。
聂明心虽然知道沈卿对他暗怀着别样心思,可这□□也不是沈卿下的,说到底,还是他聂明心qiáng迫了沈卿。他是个极其讲求因果的人,聂明心可能会把下药的人大卸八块,却不会去追究沈卿是不是对他不轨。
不论好事坏事,总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有因有果。
天道有常,道法自然。
可沈卿不能在他面前毫无缘由的认错,更因此在他面前一心求死。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一往qíng深,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从不两相打搅,这算错吗?倘若是错,他又错在哪里?
若倘若是错,那是不是连聂明心自己都错了?
——可笑他聂明心费心费力养了十五年的好徒弟,就这么因为这点屁大的风月之事,在他面前一心求死?
这才是犯了聂明心的大忌。
可偏偏,沈卿犹然不知。
再说,先不提沈卿这点风月心思,聂明心难得走一次星罗棋布阁,就这么误打误撞飞来横祸,被沈卿摘了□□花,怎么可能一点不恼?一点不怒?
聂明心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腕,总感觉上头还有什么不曾消去的痕迹。不是印在皮囊上,反而深深铭入了白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