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江朝笙不允他轻易求死,他每每被捉破,江朝笙都会用不同的法子来折腾他,迫使他带着对江朝笙的恨意,和他在看不到头的日子里相互折磨。
在那件事发生前,那段不被看好、承认的感qíng里,从来都是程瑾主动的。江朝笙就像是个被程瑾倒贴的无辜的人。
程瑾一度想不明白江朝笙到底有没有对他有过一丝心动。要是有,为什么他又能对他的家人下如此得狠手?可要是江朝笙不爱自己,为什么却又如此得在乎他的死活?
碧云曾经问过他,他和将军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样的矛盾,让他们至今无法冰释前嫌。
程瑾没有回答。
碧云接着道:“奴婢没读过书,但是知道,心里头惦念着的事qíng要是不趁着在世的年头里做掉,会后悔的。”
程瑾问了自己一遍:“如果我不去看江朝笙,我会后悔吗?”
他推开窗,外头只有寥寥的灯火相照,看起来勉勉不是漆黑一片。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药味。
看样子,江朝笙这回真的不是在玩苦ròu计,而是他真的病了,且似乎,并不是简单的风寒。
出神的一会儿功夫,外头的风又大了起来。程瑾赶忙合上了窗户,失神地坐在chuáng头。
“会后悔吗?”
他低头凝视着手上和脚上的镣铐。那都是江朝笙害怕他再突然寻短见而给他亲手铐上的。
于是他倔qiáng道:“不后悔。若他不在了,我也就自由了。再也没人来限制我活着或是死去了。”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灌了一杯又一杯下肚,茶不醉人人自醉,他目光迷离地看着摇曳的烛火问自己:“会后悔吗?”
没有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程瑾chuī息了那盏烛火,用被褥将自己紧紧盖住,试图让脑海里那一声声“会后悔吗?”出去。
然而,无果。
他一闭上眼睛,都是江朝笙的面容。
江朝笙笑容苦涩,问他:“程瑾,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他红了眼眶,别过头不肯看他,反问:“我为什么要来看你?”
“我都要死了,你也不肯来看看我吗?”
程瑾的泪水再也绷不住了,一股qiáng烈的酸涩的感觉涌了上来,几乎要把他淹没。
程瑾猛地从chuáng上坐起,连外衣都没披上,飞也似地跑出了房间,向着江朝笙的屋子跑去。
好几次险些要被足间的镣铐绊倒,他稳住身子继续往前走。
天气虽然回暖,却抵不住夜凉如水,但程瑾此刻根本感觉不到冷似的,连口气也没让自己喘回来,直到进了江朝笙的屋里。
江朝笙的屋里漆黑一片,很安静,静得只有程瑾因为奔跑而导致的喘息声,与江朝笙入睡后沉沉的故意声。
程瑾一步步地走近chuáng边坐下,借着仅有的一点点月光凝视着江朝笙的脸庞。
说是病了很久,算起来也不过半个多月,江朝笙就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唇畔也是苍白的,看着整个人气血都不佳。
程瑾伸手触碰了江朝笙的额头,又很快地收回。
很烫。
碧云这次没有骗他,江朝笙真的病了。
他微微鼻酸,轻语道:“江朝笙,你身子骨比我硬朗这么多,怎么反而会是你比我先走啊?”
江朝笙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他又把手放置在江朝笙的额头上:“碧云说你这几天都没醒过,等你醒来,该不会变成个傻子吧?”
“江朝笙,我觉得自己真的好贱啊,哪怕都已经这样子了,我发现自己……”
“吧嗒”。
程瑾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大颗大颗地落在江朝笙的被褥上。
“我发现自己,还是爱你……”
像是也觉得这样很难堪,程瑾连忙吸吸鼻子,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心想。
于是平复心绪,起身,想要赶紧回去。他怕被起夜来照看江朝笙的下人看到他这幅模样。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一只手拽住了他的手。
滚烫滚烫的,覆在了程瑾冻得冰凉的手上。
“程瑾,别哭。”
那一刹那,程瑾只觉得自己原本稳定好的qíng绪再一次起了波澜,他慌忙别过头,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看江朝笙,他生怕,再睁开眼睛和江朝笙对视的时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