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早就不用说什么抱歉了。
朱棣望着那燃着、哭泣的烛火,眼神空dòng地道:“可朕不会怪他……”顿了许久才道:“因为朕当年也这么想过,只是从来没有付诸实施。他知道朕怎么想的了,因此他还想搏一搏。只可惜,他虽像李世民,可朕却不是唐高祖……朕或许可以关起他的人,但无疑也是杀了他的心,朕一直不知道如何去做,只能让高煦自己选择。”
沉默许久,朱棣才悲哀地道:“他选择了不见我,走了。”
那个选择,因为太了解,也因为不理解……很多事qíng,远比一个选择要复杂得多。
郑和默默地听着,如同红烛静静地燃烧,只是多了声叹息。他终究道:“圣上,很多事qíng本是命中注定。”他虽是个纵横四海的智者,但说起命中注定的时候,神色间也带了分疲惫。
人往往不信命,只觉得可以挣扎抗命——甚至可逆天行事,就如朱高煦般。可朱高煦后来想想或许才发现,那亦是他的命。郑和想到这里的时候略带惘然。
朱棣沉默许久,终于点头道:“不错,注定的。qiáng行更改亦是无济于事。可他终究是朕的儿子。他……还能去哪里呢?”
他那一刻,终于显出了苍老和无力。他的目光透过红烛、透过帐篷、透过黑暗,望着那黑暗中挣扎的人影。
那人影像是他的儿子朱高煦,又像他朱棣,也像天地漠视下的刍狗。
郑和缓缓道:“圣上,若臣所猜的不错,他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他离开这里,只因为他还有个希望。”
朱棣微震,像是听懂了郑和的意思,望向了北方,沉默许久道:“秋长风呢?”
郑和平静地回道:“他以云梦公主为人质,劫走了叶雨荷。臣正让孟贤等人去抓。”
朱棣闻言,居然没有bào怒,甚至没什么表qíng。他只是转头望向了烛火,烛火幻出一道朦朦胧胧的光芒,让人迷离难定。
不知许久,他才道:“传朕旨意,务必全力缉拿秋长风,不得有误。”
郑和只是回了两个字:“遵旨。”他虽说遵旨,但并不立即去办,似乎觉得有孟贤带兵去追秋长风,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因此不必小题大做。
朱棣居然也没有再催促,只是目光中已露出了森然之意。
二人沉默良久,营帐外有人道:“启禀圣上,臣有要事启奏。”见朱棣无意答复,郑和身形一闪就出了营帐。等再回帐时,脸上带了分古怪之意,说道:“圣上,秋长风不见了!”
第二十一章 追 捕
秋长风不见了。不但秋长风不见了,连叶雨荷都一同不见了。
消息是孟贤派人传回来的。而孟贤此刻正焦头烂额,虽算不上热锅上的蚂蚁,可也相差无几。
“不见”有几个意思,而孟贤传回的意思当然不是秋长风不想见他,而是秋长风竟奇异地消失了。
孟贤快马追踪,本来觉得捉拿秋长风一事已是十拿九稳,郑和派他前去,一方面是信任,一方面是给他功劳。他孟贤得不到纪指挥的赏识,能有郑大人的抬爱,当鞠躬尽瘁……
因此送走公主后,孟贤顾不得去想死而后已,立即寻着马蹄印记追了下去。
陡然间发现地面上的雪亮如霜。孟贤微凛,抬头望上去才发现天现曙色,原来天要亮了。
好长的一个夜。
孟贤顾不得多加感慨,只是不想让秋长风见到今天升起的太阳。
小雪新晴,云薄yù破。以孟贤不懂天文地理的眼神来判断,也知道今天会是个晴天。晴天就会出太阳,太阳出来了薄雪就能融化了。
因此孟贤一定要在雪未融化之前找到秋长风,甚至杀了他。他恨秋长风,有太多的理由去恨,刻骨铭心地恨。
爱能刻骨,恨也一样。有些人甚至可把恨当作是一种事业、把恨当作人生寄托,如果不恨,他就认为活得十分的空虚,孟贤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孟贤正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就见到了前方的路上倒着两匹马。他jīng神一振,暗道郑和果真神机妙算,那两匹马儿中了慢xing麻药,果然没有奔出二十里就倒在了地上。
可他随即心头一沉,一摆手,喝止住众人骑马上前。因为他眼神不差,看到倒地的只有两匹马,而秋长风和叶雨荷并不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