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见他第一眼,宗白便被他的眸子迷住。头发可以蓬乱,面目可以尘灰,衣衫可以脏污,但一双眸子里的内涵是掩藏不了的,那里面有jīng神、素养、定力在,晶莹光华夺人心魂。
宗白抬手,少年不由微向后一躲,凉滋滋的药膏已涂在少年额头。宗白用手指慢慢将药膏碾抹开,少年静静等着,睫毛微颤,不做声。
宗白忽然发现少年不说话也挺好的。少了啰嗦麻烦。
宗白手指细细地涂药膏在少年的唇,少年静止得几乎僵硬,眉目不稍转。
宗白侧头,隐约见少年脖颈里也有红肿,便用手拨开衣领,哪知少年忽然双手将衣服拉掩住。
但宗白已看见了,那是牙齿印,清晰宛然。
室内难以言说的静。宗白想了想,将药膏盒放至桌案,转身出去了。
宗白至书房的时候,听福伯在与抱月摘星说:“造孽啊,一准是哪家的娈童不堪受nüè逃出来的。”
摘星说:“会不会是二老爷——”
抱月道:“二老爷那儿能有这样貌的?若有,也不能让他逃。”
“那个chūn君妖佻的我都能吐。”摘星说。
“二老爷喜欢这样的呗。”抱月悄声:“你们说咱三爷这是怜贫惜弱还是开了窍,我觉得他眼神不对——”
“咱三爷——三爷!”摘星腾的起身,抱月手里的书咣当掉地上。
宗白道:“抱月,从今日起我不用你服侍了,你去管家那里报道。”
“三爷!”抱月吓得扑通就跪了,三两下膝行至宗白面前抱着腿哭:“我不走!我就服侍三爷您。携风前个刚走,我再走了,谁服侍您啊!摘星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我给您点灯倒茶,铺纸磨墨,传递消息,我手脚伶俐,跑得快,府里人熟——”
宗白点头:“你若要服侍我,就改了这话多的毛病。”抬腿走了。
抱月眼望三爷背影,鼓了腮帮子,对摘星福伯道:“三爷不是一向说幸喜我废话多可解他寂寞吗,这怎么救了一个哑巴,就转xing了呢?”
宗白园子里转了一遭再回屋时,少年已睡了,睡在了自己的chuáng上,枕着自己的枕头,头歪在里侧,身上安安稳稳盖着自己的被。
宗白将桌上膏药盒打开看一下放好,至窗前坐下,取了本书来,日光的影无声息的移,不多时,已到了晚饭时候。
门际摘星探头,宗白一指,摘星便与抱月悄声进来,将饭盒放置桌上,又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这轻微的响动,少年醒了,转过头,正对上宗白的目光。宗白发现少年最夺人的就是那一双眼眸,清黑的瞳仁里似洇润着初chūn的chūn水,晶澈透亮,有无辜的纯真,也有深静的内敛,看不透,看不够。少年回避了目光,稍静片刻,少年坐了起来,乌黑的发顺肩滑落。
宗白微笑:“醒了?梳一下头发,好用晚餐。”
少年起身至镜前坐下,迟疑一会儿,打开妆奁,用象牙梳梳开散发,编辫至头顶,取了碧玉冠,用簪穿过。
那是宗白的冠簪,少年自然而然的用了。若非士人公子,小厮倌人甚或平民是绝不习惯也不敢随意带玉冠的,而那编辫结髻的发式,是京城盛行的,本地人若这么结发,会被取笑的。
宗白微笑:“坐。”
少年从容坐在宗白对面,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他大约是真饿了。
昨日山上遇到时,他饥渴至几乎昏厥,若不被自己碰巧看到给了水喝带回家,估计这会儿命都没了吧。
不过,那是本少爷的饭啊。桌上只一碗一筷,你就算再饿,也不能这么不客气的用了。
宗白有趣味的看少年用餐,少年吃饭的速度有些快,但姿仪雅致,即便宗白的注视下也神qíng安然,不知有多少的从容和优柔在身体里面,宗白一时看痴了,也不知饿了。待少年饭罢放筷,目光找视什么,宗白便将茶水送上。少年含漱,宗白恍悟再将盂盘送前,少年漱了口,抬眼看宗白,眸中带笑。
宗白想,这是对我服侍的肯定?
宗白出门,向院门处的两小厮招手,抱月摘星忙小跑过来,收拾碗碟餐盒,抱月对那端坐的少年道:“你,随我们去外间吃饭。”
第2章 得这么一个人身边服侍
少年眸光微闪,显然意识到什么,但安然如常没有动作。宗白对少年道:“我去用餐。你把书案上的墨磨了,我回来要用。你的命是我救的,从今日起就服侍我吧,名字叫——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