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色如练,照得整个天地蒙上了一层清辉。李涧道:“前辈要问我什么?”小绿紧紧的盯着他,“谁教你练的如月剑法?”李涧心知瞒不过去,只能道:“是我师父教我的。”小绿笑了一下,但笑容中竟带了些凄苦之意,“嗯,你不肯跟我说么?你刚刚也听huáng姐姐说了,当年我是跟我两位姐姐一起叛教离岛的,想来你的师父,不是我的大姐红月,就是我的二姐花月。”
李涧听她把自己师父的名讳也道了出来,无法再隐瞒下去,只能道:“我师父是红月。”小绿道:“想来也只能是她,二姐自去做了她的妃子,哪里会来收你这样的徒弟?只有大姐喜欢隐匿在山林之间。”李涧听到“妃子”这两个字,心头大震,一个念头浮现了出来,似乎已将近日来好大一个疑难给解了开来,但一时无法证实,便闭口不言。
小绿又道:“她现在还活着么?住在哪里?她就只教了你一套剑法么?瞧你年纪不小,资质也算不上上乘,她如何会收了你当徒弟?你细细说与我听,好么?”李涧踌躇片刻,才摇摇头,“抱歉,我在师父面前立过重誓,绝不把她的事说出去。”
小绿仔仔细细的瞧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言语中的真假。过了许久,她咳了一下,嘴角渗出血来。她勉qiáng笑道:“我快要死了,你也不肯跟我说么?我跟大姐二姐分开,已经过了十五年了,我……我好想她们……”
李涧见她神色苍白,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粒来,连忙握住她的手,把内力输送进去。小绿挣开他的手,微微摇头,“不成的,我是中了huáng月的毒,救不活了。我大姐她还好么?”李涧只能道:“我离开时,她还好的很……我也有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小绿又问:“她嫁人了么?”李涧摇摇头,“不曾嫁人。”
“嗯……想是她还念叨着她的旧qíng人和她的女儿。她是这般……我二姐也是这般……所以我们才从神女岛上跑了出来,还带了两本功法,和镇岛的神剑如月剑。我们先前约好,等自己都练好了,再聚在一起,杀回岛上去,眼下是不成的了……”她说话气息已经不稳,断断续续的极是吃力。接着她又苦笑了一下,“但过了这许多年,我总算知晓了,神女岛的内力本不是给女子练的,咱们练来练去,也练不出个好结果来。所以数年前,我把那本月寒功教给阿亭练,我刚刚探到了,他已经练成了。”
李涧想着原来白行亭练的内力叫“月寒功”,是出自神女岛,这样算起来,自己倒跟他是同门了。小绿歇了口气,道:“我大姐有把嫦娥奔月教你么?”
“嫦娥奔月”是神女岛上极高明的一种轻功,练成后如李涧这般使出来就跟飞在天上一样。李涧点点头。小绿笑了起来,笑容中竟有几分快意,jīng神似乎也好了许多,她道:“若是岛主那老妖婆知道教内最贵重的三种功夫都被她最敌视的男人学了去,甚至有一门功法只有男人能练,肯定气的鼻子都要歪了。”笑完后她神色又有些凄凉,“可惜我再看不到啦。”
李涧俯身去抱她,“我带你回去治病,客栈内来了许多江湖中人,兴许其中就有杏林高手。”小绿推开他的手,“不用了,死在这里就很好。你替我办件事好么?”李涧并不直接答应,只道:“前辈请说。”
小绿道:“你把如月剑拿到手上,或者毁了,或者扔了,总不要让那老妖婆得到就行,好么?”她目光甚是急切,殷殷的看着李涧。李涧最受不得这种目光,心中一软,qíng不自禁的点了头。小绿放下心来,她的头软软的靠在树gān上,眼睛望着天上的明月,幽幽道:“我小时候最喜欢看月亮了,可是到了那个岛上之后,就对月亮厌弃的很……如果没有那种邪教,我现在应该带着孩子,伴着夫君玩乐才是……我……我也不叫甚么绿月……我有名字的,爹妈给我取的名字,叫绿芜……”
李涧瞧着她的五官渐渐憔悴下去,头发也变成灰白色,不多时,那双漆黑的眼珠子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却一直睁着,望着天上的月亮,嘴唇依旧张着,似乎还有无尽的言语未曾说出口。
李涧把小绿的尸身抱回去的时候,只有白行亭还等在那,秦新筑和关如真跟着那群受伤的手下已经先进城了。李涧看着月光下白行亭哀戚的面容,心中很是内疚,“行亭,抱歉……”白行亭温声道:“师父先前已与我道过别了,阿涧,你并没有错,无需跟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