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府依旧还是原先的样子,常管家一张严肃不爱笑的脸,下人们见怪不怪摆得到处都是的稀世奇珍。闲王的名号犹在,送礼的人依然络绎不绝,王府深处的屋子都快堆积不下,而闲雅居依然如故。
没事的时候,便会往闲雅居坐上一会,荀香泡来的茶,用的是那人最锺爱的茶叶。有时候躺在他曾经睡过的榻上,拣一本他常看的书,在他残余的气息所萦绕下,细细地翻阅。
闲雅居外的花糙有人jīng心打理,就好像他的主人仍在时那样。房间中央的琴台上摆著独幽,只是弹琴的人不知何往,他一直都不愿相信那人已经归去,总想著有一天他还会回到这里,坐在琴台後,抚一曲高山流水,浅吟低唱。
他想起那个时候,两人在这里逞口舌之争,一个榻上,一个榻下,他说他不懂笑脸迎人,那些恩客都吃饱了撑的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而他一脸澹漠不甘示弱,得不到的是宝,得到手的便成了糙……
所以你才会选择这样做?
於是想起那日他的诀别。
『我要王爷的心里,除了江山,便只剩下无双!』
如你这般狡猾的,恐怕天上地下也再难寻出第二,而本王……却也心甘qíng愿为你所俘。只是这样郁郁寡欢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
秋去了冬来,冬雪消融,然又是一年糙木芳菲。时间愈久,便思念愈重,以前也是一个人月下独斟,而今,除了寂寞还是寂寞。
他会想,这也是你算计之列的罢……那一年被不闻不问丢在闲雅居的滋味,看来,他是要让他品尝一生了。
皎月当空,夜色空蒙,一缕弦筝倏然滑过。
淮王手指一颤,杯中的琥珀琼液洒去大半。琴音缥缈,很远又仿佛很近,泠泠松松,挑拨著他心里的那一根弦。
他放下酒盅静静地聆听,然後问道,「是谁在抚琴?」
常青躬身回道,「府上新来了一位琴师。」
淮王了然地点了点头,而後起身,循声而去。
琴声来自湖边的假山之中。一抹月光疏漏而下,黯淡的光线下,一人席地而坐,腿上搁著一具旧琴,手指撩拨,倏然忘我。
似听到了身後的脚步声,琴音止,弹琴之人缓缓回身……
淮王满心的期盼,却是失望了,面前之人显然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而那一张无双的容颜,任是谁都过目难忘。
「奴才见过王爷。」那人慌忙跪下行礼,琴被丢在了一边,「奴才斗胆深夜在此练琴,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淮王摆了摆手,「你继续练吧。」便转身走了,脚步略有踉跄。
一瞬间,各种qíng绪纷涌而至,後悔,不舍,思念,心疼……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了他的不卑不亢,想起了他的倔qiáng傲气,想起了他把琴艺视作生平最大的骄傲……他的犀利刻薄,他的才华卓绝,他一笑淡然,如风清,如云淡……还有很多很多……
思念如荼,堪堪瘦了风骨。
公子无双 37
一连几日,淮王都招了那个新来的琴师为他抚琴,那人算不得jīng湛的琴艺,却因著几处极似陌玉指法的弦音而变得弥足正珍贵起来。
而他,便也在这支离破碎里恍惚著寻觅那人的身影。
淮王醉眼微醺,眸眼微合,手指把玩著坠在腰间的玉佩。一曲完毕,琴师静待吩咐,淮王缓缓睁开眼来,将那琴师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问道。
「你师承何处?」
那琴师拎著衣摆起身从琴台後走了出来,然後跪在淮王面前,「禀王爷,奴才师承金陵太迟散人。」
「哦?」淮王吊起眉毛,不太相信,「太迟散人的琴韵本王也听过,但是你的琴音里似乎还夹著其他人的指法。」
「曾有人点拨过奴才,太迟散人指法娴熟,并非奴才这种模仿得来,而指点奴才的人说这样的指法可以弥补奴才的不足,不想如此细枝末节之处,还是让王爷察觉出来。」
「那这位指点你的高手又是何人?」
「不过一位居士,想也是懂琴之人,只是奴才答应过不在他人面前提起,想是喜欢清静怕人搅扰。」
淮王蹙眉想了想,然後道,「今儿本王心qíng不错,你想要什麽赏赐,尽管开口。」
既是王爷亲口封赏,便可无所顾忌,琴师说道,「尝闻传世名琴『独幽』便在王府之内,独幽乃琴中鸿宝,天下研习音律者皆都趋之若鹜之物,不知奴才可否有幸一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