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挂了两个时辰,就弯腰驼背了两个时辰,那重量让他连头带着整个脊梁都承受不住。摘下珠子时,因为玉纱鲛丝不伤人体,他后脖子倒是一丝血迹也无,但却勒出了一道深深的淤痕,疼了他三天才消下去。他后来知道那就叫万钧珠。
时隔多年,禾后寒依然回想得起那种无力的,沉重的,摆脱不掉的下坠感。但他平定心神,只是若无其事地道:“无事,江盛兄走吧。”
但他心中已然戒备起来,暗自断定:此人,绝不简单。
丞相有何扰(下)
“爷,您请,您请,小的出去睡。”
禾后寒看着店小二卷了个铺盖,一边赔笑一边麻利地退出房间,深觉此人格外有眼色,有前途。
江盛抖了抖被子,转头时一双桃花眼像在黑漆漆的房间中放光了似的,禾后寒正紧紧盯着江盛的一举一动,这一下视线对上,半晌无语。
禾后寒心中警铃大作,一边在耳中细细分辨着楼上崇渊的房间有无异动,一边关注着江盛的一举一动。虽然他不知此人为何突然变了眼神,但面对未知的时候,人往往都是不安且戒备的。而现在江盛对禾后寒而言,就是这样一个摸不透的深不可测的未知存在。
江盛此时心中在想什么?他在想,莫非这文雅书生是yù擒故纵?他有点摸不准禾后寒的意思,此时正在心中反复推敲,是该直接扑上去,还是先温存一番。
此时此刻,只能说这两人,所思所想实在是驴头不对马嘴。
“爷,小的这屋子就一条被子,您二位怕是不够用,这不,小的又拿来一条。”店小二推开门,殷切地搬了一chuáng被子进来。
禾后寒惊。同伙。
江盛怒。搅局。
所差甚远,甚远。
江盛随手把被子往chuáng上一扔,兴致勃勃地道:“在下以为今夜月色甚佳,令弟也已经入睡,瑞声兄可有兴趣与我一同饮酒赏月谈天说地?”
禾后寒望了眼屋外yīn沉的天色,二月份的夜风颇有些寒凉,禾后寒回头看了江盛一眼,决定继续静观其变,装傻充愣,于是他赞同地道:“江盛兄真乃我知己。”
江盛吱嘎一声推门走了进来,禾后寒悄悄松了口气,热切地问道:“江盛兄可是寻到好酒了?”就见江盛得意洋洋地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子,禾后寒眼尖地注意到那棕色泥陶的酒罐子上竟然布满水渍。他立刻推测这是从井里现取出来的,然后他又开始联想什么酒需要放在水里,无解。禾后寒只见过埋在土里的、裹在泥里的,还真没见过浸泡在井水里的。
其实这是老天给他的第两次逃过此劫的机会。第一次是他极少发挥的预知力,第二次是江盛这极少见的酒。可惜这两次转机都在种种巧合的qíng况下,被他刻意忽略了。第一次是无计可施,第二次则是权益之举。只能说是命中注定罢。
江盛笑眯眯地把酒坛子放在桌子上,殷切地道:“瑞声兄来尝尝这酒,在下可是珍藏有两年之久了。”
禾后寒连忙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回地道:“江盛兄如此盛qíng,着实叫人感动。”
江盛不知所谓地笑了笑,桃花眼就变成了半月勾,极为挑逗的韵味。他拍掉酒坛口的泥封,取过两只素陶瓷碗,斜斜地倒出酒液,遗憾地道:“此处没有琉璃杯,可惜了这酒的品相。”
禾后寒不甚在意地道:“若无美酒,器具再jīng致也只是个摆设。江盛兄何必舍本求末。”江盛真qíng实意地赞道:“瑞声兄为人通透,在下自叹弗如。”
两只素白的瓷碗放在乌黑的桌面上,酒液铺满了碗面,竟然微微泛出青色,就像一块上好的透光美玉。禾后寒还未离近,就能嗅到丝丝缕缕的甘冽之香,那香气极其惑人,即使他一开始是抱着见机行事的念头,此时也颇有点真心期待此酒的味道。
江盛食指勾住碗沿,也不见怎么他动作的,就将碗沿送到了嘴边,再轻巧地一拱手腕,就含进了一口酒液,薄唇配青酒,异样的动人心魄。江盛舒慡地叹了口气道:“佳人美酒,在下别无所求。”
禾后寒想了想回道:“可惜没有佳人。“江盛笑眯眯地不接话,只催促似的把酒碗往禾后寒手边推了推,禾后寒见江盛喝完之后眼神清亮神态自然地望着他,心道这酒大概无事,又实在好奇这酒的味道,就顺势尝了一口。酒液入口绵厚,先冽后醇,禾后寒只觉余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