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怕,他脑海里闪过许多皇帝料理他的办法,然而他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也叫不准皇帝知道了多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禾后寒向来擅于应对危机,但此刻他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崇渊一直低头盯着他,波澜不惊的样子,他的指尖从禾后寒的下颌沿着颊骨往上,竟然带了一丝温柔似的,慢慢伸开手掌抚在他颊边,拇指在他的眼骨周围摩挲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轻很柔,慢慢的,慢慢的,让人恍惚了。
禾后寒大气不敢喘,竭力压下心中惊慌,同皇帝对视着。
却见崇渊突然露出个笑容,那笑带着丝孩子气的愉悦,又隐含帝王之气,禾后寒正被这一笑搅乱了心神,就见那笑容蓦地出现在眼前。
然后崇渊就低头轻轻地亲了他。
禾后寒死死瞪着眼睛,把皇帝每一个神qíng都尽收眼底,那少年温润的唇瓣,鼻翼间轻轻呼出热气,双眸好似深潭,又让人好像在里边看见了晃晃悠悠地落下了几瓣睡莲,一片潋滟的微光。
禾后寒犹豫地抬起双手,这才发觉指尖早已冰冷得麻痹,他微微直起僵硬的腰身,使了点力气,一把推开了崇渊。
皇帝的神色并无变化,若无其事地顺势收回手,正了正衣摆,转而道:“朕今日叫丞相来,是有大事,爱卿且坐下等罢。”
禾后寒脑中一片震惊,如若一口大钟在身体里回dàng撞击,叫人从头到脚都战栗不已。皇帝及时的岔开话题如同救命糙,他依言而动,坐于一边,只一双眼,久久不能眨动,如遭雷击。
崇渊看得有趣,伸手在他眼前一拂,却见禾后寒极快地向后一躲。
皇帝伸出的手就顿在了空中。
禾后寒这时才回过神来,一间此qíng此景,心中顿觉不妙,却见崇渊神色如常,将手又收了回去。
半晌只听崇渊道:“爱卿需打起jīng神,再有一时片刻,隔壁就该有人了。”
禾后寒的脑子又开始转动起来,皇帝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主角是隔壁要来的人,他们在此等候,自然是为了听墙角。
如此思来,普天之下能叫皇帝来听墙角的,唯有朝中几员大臣元老。
此刻已过亥时,这么晚了来这种地方,不是寻花问柳就是暗地密谋,总之都是见不得人的事儿。皇帝自然不会有闲qíng逸致来看他的大臣招jì作乐,那么便只能是后者。
但,禾后寒心中疑惑,皇帝孤身一人,即便算上宫中暗卫,也不过区区几十人,如何对抗那几员大臣手中掌控的千人禁卫军?
除非,禾后寒心里一惊,除非他师兄荣嘉禄已经带兵抵京。
然而,整整三万人的队伍,若驻扎京郊,他怎会毫不知qíng?
禾后寒心中纷杂,脑海里挥之不去皇帝的轻笑和绮丽的脸庞,他只觉背后jī皮疙瘩顿起,不敢深思那番举动又是何用意……
“吱呀——”后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禾后寒立时把注意力集中在隔壁,从这墙壁后边听,那边的动静都含含糊糊,就好似人在隔着层纱看东西。不过禾后寒凝神细听,倒也分辨得出。
只听一人轻声开口道:“米大人,荣家长子的三万兵还有三四日功夫就要进城了。”
另一人立刻接道:“这信儿可准?”
那人回答:“准。”
两人无言片刻,禾后寒则在这边慨叹,果不出所料!
这两位大臣一为先皇远亲,一为禁军统帅。那远亲姓绍,统帅姓米,前者今年刚过五十,后者则较为年轻,不过三十有五。
这两人在皇帝给禾后寒的名单上皆是以红字做批,意为危险。
禾后寒心里倒有些同qíng这二人,那绍郎中自二十一岁为官至今,仍只是个小小郎中,他年轻时有雄才大略,被先皇所赏识,甚至将自己的远房表妹下嫁于他。这之后他做了一年巡抚,却被人控告其收受贿赂,不论是真是假,但铁证如山,先皇只好削了他的二品大员。从此他官运终结,再无翻身之日。他正妻无论如何也是皇室血脉,不可得罪,他又没了施展,只能忍rǔ负重。他若想翻身,除非立大功,将功赎罪,然而他年过半百,已然等不起了。
另一人则是野心勃勃,米统帅出身兵将世家,早年上过战场,立过功,受了伤回京后先皇就封了他禁军统领。这人连着米家,与田家jiāo好,早先年同昱亲王也有往来。自皇帝将田家满门抄斩后,暗卫送上来的线报就称米家有了异动,但米家仗其手中握有禁军令牌,还在静观其变。如今皇帝召回了三万人马,可不叫他们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