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送魂苦笑:“正是。”说罢便再也受不住,昏晕了下,常叔赶忙将他扶住,又向那几个仆役骂道:“你们傻站着做什么,快去通报大人,客人已经到了……还有别忘了叫大夫。”
脸色黑红的被吓得魂不附体,哪敢再待,赶忙进了内院去禀报。瘦高个便跟在后面撑着伞,心里直打鼓,这下算是得罪大人物了,不禁担心起自己的身家xing命来。
他哪里知道,景尚书自始至终都未有分毫在意。
等到景送魂收拾好进到大厅时,何禹弗早已等在那里了,脸色yīn沉如外间的天气。
景送魂上前,依礼拜见:“下官景送魂参见丞相大人。”
何禹弗原本有着满腹的怒火,但看到灯底景送魂苍白的脸色时,却不忍心斥责他,只是冷冷招呼道:“景尚书来啦,免礼吧……坐。”
景送魂看何禹弗的脸色,原本只是猜测,现在却确认了,心里忐忑,却还是恭谨地再拜,道:“谢丞相大人了。”
何禹弗微微颔首,等到景送魂坐定了,才就着端了许久的茶盏,抿了口茶,却发现早就凉了,便放下茶盏,对景送魂道:“咱们有许久没有聚过了罢?”
景送魂点头,何禹弗也算自己的恩师,但因政见不合,两人来往的便少了些,但不知他说这些作甚。
何禹弗见景送魂点头,便淡淡道:“景大人恐怕早就忘了我这个糟老头子了罢。”
景送魂听了这话,忙道:“下官怎会,不过是顾念着大人事务繁忙,不好去打搅而已。”
何禹弗笑道:“是么,老夫怎么觉得是景大人贵人事忙,只顾着辅佐陛下……”
景送魂心里“咯噔”一下,却装作未听出弦外之音,只是道:“辅佐陛下乃我辈的职责所在。”
何禹弗听了这话,原本压下去的火气又涌上来:“辅佐,好一个辅佐……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们这届举子说过的话?”
景送魂低头:“自然是记得的,大人告诫我们,既已入仕途,便一定要以陛下为天,不可作出有伤社稷之事。”
何禹弗冷哼:“原来你还记得……”
景送魂依旧低着头:“学生自然是不敢忘的……这些年来,学生一刻也未忘记恩师的教诲。”
何禹弗拂袖站起,脸上已显出愠色:“那你说说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又算是什么?”
景送魂赶忙跟着站起,心里酸痛,咬着嘴唇道:“学生已尽心恪守人臣之道,为百姓牟福,为陛下分忧……”话未说完就被何禹弗打断:“以色事君就叫恪守人臣之道了?你还真是为陛下分了不少忧……”
景送魂低着头,嘴唇已是青白,早就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原本想要沉默,却忽然想起了纪恒的笑,那样温柔的,深qíng的,只对自己展示的笑。
便咬着牙,颤抖着道:“学生并非‘以色事君’,学生只是与陛下qíng投意合罢了,虽然知道肯定不为世人所容,但学生只是想要和陛下在一起。”
何禹弗早就被气得面色发白,端起茶杯就朝景送魂砸过去:“这等话……我就教出你这么个学生?你这是在毁我大周的宗庙啊。”
景送魂正恍惚着,觉察到有东西过来,便躲了一下。
没料到何禹弗虽气急,但还是顾念着这个学生的,并未瞄准,而景送魂这一躲,却让那茶杯直直砸在额角。
当时血便冒了出来。
何禹弗见那许多的血,正打算叫人来包扎的,没料到景送魂那般的倔,依旧直直站着,连声痛都不叫,便任由他站着。
血顺着景送魂的脸颊流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地上,过了许久,景送魂终于开口:“便是这血流尽了,学生也还是想要和陛下在一起的。”
何禹弗听了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道:“罢罢罢,你们想gān什么便gān什么去吧,老臣明日便递辞呈。”又朝外间喊了句:“阿常,送客。”
说罢便拂袖而去,却是再也不看景送魂一眼。
常叔在外间早就听见里面的动静,但见到景送魂满脸的血,还是被惊到,赶忙过去扶住:“这么多血,该快些包扎才是。”
景送魂任由常叔领着去包扎伤口,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