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染上恶疾,所以要进城医治。”
以这个理由,两人成功地混进了城内。
龙城不光是匈奴,更是整个西域最繁华的城市,即便到了日落时分,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躺在微微摇晃的板车上,燕寒正出神地打量著每一个从自己身旁走过的路人。
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一张淳朴而良善的面孔。
就在这时,燕寒忽然第一次觉得,匈奴人并没有他过去想象中那般凶恶──他们也是寻常百姓,除了种族的不同,和天朝人、和楼兰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殿下,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大夫了,您别著急。”普楚这般安抚燕寒的时候,燕寒又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也不关心普楚在说什麽,但他的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原来走了一趟鬼门关,就是这种感觉啊。
“还好来得即时,再晚一天,你弟弟恐怕就没救啦!”
大夫查看了燕寒的伤势之後这样说,听得普楚後怕不已,之後大夫又提出要割掉燕寒腹部坏死的皮ròu,fèng合伤口,普楚看了看燕寒羸弱娇小的身躯,不禁有些犹豫:
“大夫,能不能用其他的法子医治?我弟弟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这种苦的。”
“普楚……”看得仆人焦急的神qíng,燕寒也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便拉过他的手,道:“听大夫的吧。”
“殿……弟弟啊,真的会很疼啊。”普楚一边说,一边在燕寒手心上划字,燕寒不以为意地微笑,道:“放心吧,什麽样的疼我都能忍。”
大夫让燕寒服下麻沸散,让他躺平之後就开始在他的肚子上动刀──其间,燕寒果然很配合,安静地任由大夫动作。
一个时辰後,事毕。
燕寒出了一身的汗,一脸惨白,面无血色,纤细的指节松开,已经勒得发白了。
“呵,这孩子真硬气,其实吃了麻药还是会疼的,不少人疼得哭爹喊娘,他却乖乖地一声不吭。”
“殿……”普楚见状心疼地差点又要说漏嘴。燕寒想伸出胳膊拍拍他的肩膀,怎奈药xing还没有过去,动弹不了,只得轻轻道:“辛苦你了……”
听到燕寒到现在还说这种话,普楚再也忍不住,抓过他的手就开始呜咽起来。
他的王子不过还是个孩子啊,为什麽上天要让他吃那麽多苦?
“普楚,别哭。”身为伤者,此时燕寒却开始安慰起仆人来,“我这样怪不得别人……都是我自作自受……”
十二月底,龙城飘起了雪。
据匈奴人说,龙城每年的冬天都很冷。到这个时候都会下雹子,砸死许多牛羊,压垮帐篷和房屋,但是今年却没有。飘落的雪花都是六棱的,纯洁晶莹,好像天降的jīng灵。
“殿下,你这样会著凉的。”普楚在帐子里正把炭火弄烊,看到燕寒此时正蹲在帐门口看风雪。他大声唤道,可是燕寒没有反应,普楚这才想起他的耳朵失聪,是听不见自己喊话的。普楚忙提了件氅子过去要把他裹了抱进来,燕寒却拉著他,道:“普楚你看,多麽好看的雪花。”天真的口吻,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下雪。
普楚心中酸楚,可还是顺著他的意思连连点头。
距燕寒的伤口fèng合已经过了半月,他康复地很快,此时已经能正常下地走路,只是还得小心不能牵动伤处。普楚在城外租了牧人的一间帐子,想等燕寒完全痊愈再带他离开。
只是之後他们能去哪里呢?普楚琢磨著……其实主仆二人若是能像现在这样,归隐在市井,过著小民一般平凡的日子,也未尝不是一桩乐事。
“普楚。”就在这麽想的时候,燕寒忽然唤了一声,普楚回过神,只见燕寒寒星般的眸子正深深望进自己眼里:
“等我伤好,你就离开吧。”
“殿下?”
“我在你身边只会拖累你……离开我,摆脱奴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不!我不会丢下您不管!”普楚激动地说,燕寒却不理他自顾自道:“我已经想过了,不远的guī兹国有间相龙寺,我可以到那里去。”
普楚一怔,燕寒却冲他微微一笑:“楼兰历代许多君王退位之後都出家做了僧侣,我只不过比他们早一点去修习佛法,你不必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