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到白蔹让伙计送了一大桶水上楼,沐浴进行到一半时,小黑就顺着窗fèng晃晃悠悠地爬回来了。
白蔹听见喀拉喀拉的响动,就隔着沐浴的布帘出声道:“给你留的jī汤和ròu,快吃吧,已经不烫了。”
小黑嘶嘶地吐着舌头,没往桌上放着吃食的地方去,反倒顺着布帘探进脑袋,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白蔹的身上。
水花轻响,木桶中坐着的人直起后背,白皙细致的luǒ背,漆黑如墨的发丝散在肩头,被一双修长的手轻轻绾起,湿漉漉地cha上一根木质的素簪。
“小黑你有在听吗?好吃吗?”浴桶中的人随意地说着话。
小黑咕嘟一下口水吞咽不及,落在地板上,将灰扑扑的木板刺啦刺啦地腐蚀出了一个圆圆的小dòng。
白蔹半晌没再听见小黑的动静,生怕他又像昨夜那样发疯狂咬桌椅板凳,赶忙伸出手,打算掀起布帘的一个角向外看。
小黑嗖地一下又蹿回了桌子下面,貌似无辜地晃着脑袋和白蔹对视,然后张大口,示意白蔹喂它。
白蔹只得无奈道:“等一会儿。”他还在桶里泡着呢,说完,他抓紧擦了两把,从水里起身,随意地施了个小法术蒸gān身上的水珠以后,披上单衣走到桌边。
桌上的一汤一ròu已经凉掉,不过漂在汤上的油花看起来有些腻,白蔹把这些耐心地舀去,然后端起盘子将jīròu一股脑先倒进小黑的嘴里。
小黑囫囵吞枣似的嚼吧嚼吧,再就着白蔹的手一口gān掉jī汤,美美地嘶嘶出声。
白蔹嫌弃地拍拍它身上沾着的泥道:“跟我过来,没洗澡不可以上chuáng。”
小黑赶忙一晃一晃地跟上,乖乖把身体拉长成一条直线。
白蔹面色如旧地拖过另一桶清水,举起马毛刷蘸上皂角粉就从小黑的脖颈下擦了起来。
小黑吐着信子,直到全身都擦洗得gāngān净净,脑袋还是一直想往白蔹手上蹭。
不过这回白蔹没有安慰地摸它,而是直接把它扔上了chuáng脚。
这家伙明明已经通晓人事,会化形,就是不和他吱声,白蔹轻轻点着小黑的脑袋道:“晚上乖乖睡,要是我明天早上起来发现你又咬坏了东西……”他微微眯起眼,“揍你。”
小黑瞪着水汪汪的眼珠,发现白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之后立马可怜唧唧地蔫倒下来。
白蔹轻笑。
这天夜晚,白蔹入梦后心绪还是一片翻腾,不过房间并未像昨日那般湿热了,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却看到周围雾蒙蒙的一片,有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玄衣站在他的面前,身形挺拔高大,像是一座岿然孤立的石峰。
男人的面容也亦如石峰一般冷厉坚毅,像是刀削斧劈出的轮廓……
他的心,大概也是寒山冰雪结成的块。
白蔹看到那时候的自己被侍卫压着跪在刑殿内,长鞭像是刀锋一般劈下,同时也在切割着他的心脏。
好痛……不要再打了……
他不要再执着于那扇屏风中藏的画了,不要再打他了……
像是又重临了一遍那时烧灼一般的疼痛,白蔹在梦中叫出声来,他蹙着眉头,不一会儿额角就被汗水沾湿,小黑很快睁开眼,游到白蔹身前,这会儿外面似乎打响了一记闷雷,要下bào雨了。
小黑拱了拱白蔹脖颈上佩戴着的海螺,海螺中飘散出一股cháo湿之气,不一会儿chuáng上人就安稳了下来。
小黑从chuáng上来到窗边,顶开一条狭长的fèng,任大风很快把窗chuī开,它压着嗓子向着天边浓云最深的地方发出不同于往日的嘶嘶声,一记闷雷再次落下。
电光照亮了黑夜中拥挤的乌云,巨大的青龙的身影出现在这座城镇的上空。
小黑在青龙现身的下一秒就猛地从窗口蹿了出去,眨眼之间变大了数十倍不止,而它背上那块像是长着角的地方则伴随着皮肤撕裂开的声音,挣扎着生出一双白森森,沾着血丝的骨翅。
骨翅完全展开,雨水掺着血腥的味道,腾蛇飞上天空。
两只巨shòu紧绷地对峙着,直到青龙失去耐心一尾巴向着腾蛇狠狠扫去,猝然发难。
腾蛇摔在半里之外的山林子里,撞击的声响震天,地面随之震颤起来。
城镇边缘,不少人在如此声响下惊醒,立马惊恐地叫喊起来。
腾蛇虽然被击倒,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呲着口中毒牙向青龙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