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蔹从汤碗里抬头,只见殷寒亭淡淡地应声道:“对。”
“正好,你跟着也方便。”huáng老大夫算了算日子,“我手上几味难得的药材也集齐了,小白……”
白蔹“啊”了一声。
“明日到下一个镇,趁着天气还算清凉,先给你治脸如何?”
白蔹立即呆住,他确实是想把脸上的疤痕消去,可是也不急在这一时,更何况殷寒亭还跟着呢!怎么就方便了?!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反倒是殷寒亭登时怔愣住。
小糙脸颊上的那道疤痕一直是他心里过不去的痛,那时候的他没有花心思找更好的大夫给小糙治脸,也没有给予小糙足够的关心,以致于成了现在这样。
殷寒亭想起自己喝了酒进入的小糙的记忆。
小糙伤了脸之后醒来的那天,静静地躺在澜轩寝殿的chuáng上,脸上裹着厚重的纱布,嘴唇沾着gān固的血痂,身体几乎虚弱得一动也不能动。
他站在小糙的chuáng边,望着小糙一字一句地询问侍女“龙君的去处”,随后又因为得到的回答而露出心灰意冷的眼神。
他知道小糙已经很绝望了,可是直到侍女们被劝了出去,小糙独自一人坐在chuáng上发呆,他望着他怔怔地伸出手抚摸自己肿胀的脸颊,最终无声地捂住眼睛。
殷寒亭这才感觉到,原来自己已经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他跪在chuáng边想要抱住小糙,想要安慰他,想要认错,可是他的手臂却始终穿过了他的身体,只能像是一缕游魂一般,看着小糙难过。
小糙在他身边不自觉表现出的卑微和谨慎,难道不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忽略所铸成的大错?
殷寒亭很快反应过来,语气里藏不住突如其来的喜悦道:“可以治好?”
huáng老大夫点点头,摸着下巴上的一撮胡子道:“就是得好好养,有人照顾着。”等到了扬州城再治脸,天气可能会变得闷热,不利于养伤不说,他和管家都要忙着开一家新的huáng芪堂,在外面跑,到时候谁来守在白蔹身边?小黑傻乎乎的肯定指望不上,如今有人巴巴地凑上来让他们使唤,何乐而不用?
殷寒亭望着白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这一次,不论如何他也再不会把小糙一个人抛下了。
入夜,四人分别回马车上休息,殷寒亭靠在车厢外,月光皎洁清明,浓雾散去,白蔹的呼吸声轻轻的,他想看看他睡着的模样,却又害怕自己撩起车帘的动作太大会惊醒了他。
不管怎样,小糙的脸能够治好,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第二天,白蔹还未完全清醒就感觉到身下的马车缓缓动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把脸埋进薄薄的毯子里,然而车帘很快被撩开,有人在他脸颊的疤痕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殷寒亭吻过白蔹的唇,又去亲他的眉眼,却不想看到了一条粗长的黑色蛇尾绕在白蔹的腰上,他低下头,只见腾蛇缠着白蔹不说,脑袋还拉得老长搭在车门边,口水沿着蛇口滴下,把木板腐蚀出一个又一个圆圆的小dòng。
殷寒亭眼神一冷,把蛇尾巴从白蔹身上扯了下来,扔到一边,这才又重新坐回驾车人的位置上。
白日里行路,中途路过茶摊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这一日下午,他们终于紧赶慢赶到达了一个大的城镇。
几人没有随意住在郊外的客栈,而是进到城里买了一些药品吃食,这才最后停在了一处医馆后门。
管家前去叩门,huáng老大夫下了马车,对殷寒亭道:“这是我以前的一个老伙计开的药铺子,小白要喝药,换药,在这儿住的几天里你得多费心。”
殷寒亭自然放在心上,又仔细地问了几个膳食方面需要注意的问题。
高高在上的龙君,哪里关心过这样繁杂的琐事?白蔹恰好从车上抱着小黑下来,闻言十分惆怅,等到huáng老大夫被管家搀着进门去了,他这才对殷寒亭道:“龙君,东海政务繁忙,在这里耽搁久了真的不要紧吗?”
殷寒亭摇摇头,眼神落在白蔹抱着的黑蛇身上,这才蹙起眉头道:“你让它自己走。”
小黑掀开眼皮瞥了殷寒亭一眼,蹭着白蔹的脖颈舒舒服服地嘶了一声。
白蔹摸了摸小黑的脑袋,似乎十分担忧道:“它好像还在生病。”
殷寒亭闻言道:“腾蛇百病不侵。”
“可是这几天它jīng神不好。”白蔹率先一步往院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