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_作者:青山荒冢(109)

2017-11-14 青山荒冢

  她听见男人仿佛喟叹的声音:“我的耐心,不多了。”

  提在嗓子眼的心颤了颤,却不敢落回胸腔,萧艳骨起了身,却依然没有抬头,犹豫了片刻,才问道:“宫主,那擅闯地宫之人……”

  “他没死。”男人依然在擦手,帕子上面有斑斑血迹,可他的声音却很愉悦,“我已经很久没遇上这么有本事的后生了。”

  萧艳骨一惊,她本以为宫主出手定能将那人斩落,可没想到竟然还有活路?

  她犹豫了一下,道:“属下斗胆,敢问那人到底是谁?日后也好多些注意,免叫他再坏了大事。”

  “百鬼门现在的主子,是个不知名姓的小辈,脾气硬,武功也硬。”擦拭完最后一根手指,男人松开手帕,任由它飘落在地,“不过这世上,从来慧极必伤,刚过……易折。”

  “百鬼门跟我们作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宫主为何不……”话没说完,萧艳骨就看到白衣人侧头过来,幽深目光透过面具上的空dòng投过来,她打了个冷战,再也不敢多话了。

  “都说井水不犯河水,走人间路的,何必跟死鬼争道?”白衣人轻轻一笑,“更何况,你知道怎么用一个人的死,折断两个人吗?”

  萧艳骨摇了摇头。

  白衣人的语气更愉悦了:“感qíng啊。”

  qíng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注:出自汤显祖《牡丹亭》)

  “我今天杀了他,是让他为了喜欢的人付诸xing命,死而无憾,可我为什么要成全他?”白衣人抬头看向天空,“人间最难求的是求不得,最难割舍的是舍不得,他们……都还没有到最适合去死的时候呢。”

  恐惧就像毒蛇窜进后背扭来扭曲,萧艳骨全身发寒,勉qiáng保持着声音如常:“那么,宫主的意思是……”

  “查到他们的去向,然后将消息披露出去,但不准擅自动手。”

  萧艳骨吃不准他的意思,却不敢质疑,恭敬道:“是。”

  “乌云蔽月,平地起风,要下雨了啊……”白衣人收回目光,抬步向地宫走去,踩过地上那方带血手帕,如践踏了一条鲜活xing命。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萧艳骨才蹲下来把手帕捡起,只见素白的帕子上有几道斑驳血色,触目惊心。

  她回想起宫主那只苍白如骨的手,血迹就是从上面一点点擦下来的,也就是说那五根指头曾穿过皮肤,深深刺入血ròu之中。

  一念及此,萧艳骨陡升寒意,手中的帕子落回地面,很快沾上了一滴透明水色。

  下雨了。

  这场雨来得快,势头越来越大,打在人身上怪疼。

  叶浮生他们雇了一辆马车,奈何出城不远就被这场大雨拦了路,不可谓不晦气。

  大雨天赶路易生事端,叶浮生琢磨着找个地方暂避,可惜雨幕空濛里一眼望去只见天公泪落,好在车里的阮非誉适时开口道:“此地往西不远,有一处破屋可暂时栖身。”

  这老家伙在将军镇住了大半年,虽然不怎么出门,却跟个土地公似的能知方圆,将这附近的山势路况了解得一清二楚。闻言,叶浮生立刻调转马头,驱车赶了过去,约莫一刻钟后,就看到了那座伫立风雨中的破屋。

  那屋子大概是曾有猎户暂居,占地不大,但还能挡些风雨。阮非誉和秦兰裳带着陆鸣渊先行入内,叶浮生把马车拴在了屋檐下,为了谨慎起见,又撑着伞顶风冒雨地把小屋外绕了一圈,这才进了屋子。

  秦兰裳已经从屋里收拾了一堆柴糙,用打火石点着了,坐在火堆旁暖身子,见他进来,就一把扯了他坐下。陆鸣渊被放在铺好gān糙的门板上,睡得无知无觉,阮非誉坐在他身边守着,不言不动的时候就像一座经年日久的石像。

  这雨看来是要下一整夜,破屋里谁也没有说话,阮非誉毕竟年老,不知何时已经倚靠墙壁睡去了。叶浮生打了个呵欠,从包袱里翻出一只小银壶,喝了一口味道清奇的沧露,本有些困倦的神志也清醒了些。

  摩挲着冰冷的银壶,感受口中余味,叶浮生就不禁想起如今俱都下落不明的端清和楚惜微,前者好歹还能安心,后者却让他生出一把的担忧,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半生三十载,打从娘胎里落地,他还没有这般牵肠挂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