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扫了一眼身边众人,大声道:“西川是大楚边陲重地,三军之一便是静王旧部,若不得天子信任,怎会驻守于此?为将为士,为国为民,昔年静王以‘仁德’治军,他麾下将士怎会不明大义?你现在以假乱真,巧言令色,不过是rǔ及逝者求一个师出有名,说到底难掩láng子野心,何必多言?要战,便来!但我大楚将士一人一骑在,绝不叫胡马蛮兵渡此关!”
声震三军,避锋迂回,气势qiáng盛,以qíng换理。
文士的兄弟,就算身为武将,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
萨罗炎笑容一僵,赛瑞丹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看了下被自己点住xué道动弹不得的叶浮生。
叶浮生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悲愤和不甘,被赛瑞丹收进眼里。
他对萨罗炎耳语几句,后者扫了一眼战况,晓得今晚是讨不到便宜,然而陆巍虽然勉qiáng扛过这次阵前bī问,事后必定还要焦头烂额,倒也不算目的落空。
更何况,这位“永乐侯”的脸色,是真不好看了。
萨罗炎心念一动,抬手下令,暂时休战。
陆巍说完上面两段话,顿觉芒刺在背,他在生死战场上都没感受过如此的忐忑,握剑的手心都出了汗。好在萨罗炎不是冒进之人,对岸人影耸动,异族正在向后暂退。
敌军暂且鸣金收兵,陆巍却没有掉以轻心,他回头看着邢达为首的静王旧部将领,神qíng各异,心思更难揣测。
那一刻他心头“咯噔”,晓得事qíng大发了。
果然,异族退军后他急召众人点兵汇报,前来的却只有自己的将领,静王旧部无一人至,派心腹打听才晓得邢达已经先一步将那些人都请到了自己府上,闭门深谈。
在此敏感时机,陆巍不能跟他们硬gān免得引发更深猜忌,只好耐着xing子从子时等到了寅时,沙盘上阵仗都演了两边,眼睛都已熬红,邢达那边还是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过来。
一忍再忍,终究忍无可忍。陆巍听到亲兵第五次回报说“邢太守聚众议事,暂不见客”的消息后,终于没忍住,拔剑劈断了木桌,更想一剑去劈了这浑水摸鱼的混账。
可是他偏偏不能。
陆巍在西川待了这些年,知道静王旧部里有邢达这样的害群之马,也有丹心不改死守家国的忠义之辈,若是他此时先动了手,必然会激化双方矛盾延误战机,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自己尚能脱身,这些本来就地位敏感的人恐怕会被一锅连坐,如此是道义不容,也是社稷之亏。
不管是为了天子信任,还是“楚尧”临行前的殷切叮嘱,他现在都得忍。
他今日之行已经是对不起“楚尧”,不能再对不起他的托付。
邢达想要什么,陆巍一清二楚。
若说他对“楚尧”多么忠心,恐怕连对方自己都是不信的,邢达只是借机去把其他与自己不合的旧部势力统帅起来,暗中增长自己的力量,想要拥兵自重叫天子让步,使他能安安心心做西川的土霸王,好过回天京备受猜忌。
正因如此,就算陆巍松了口,他也不会想救“楚尧”,毕竟在这个时候,一个死了的少主子总要比活着时更好用。此时他聚众议事,无非就是拿“营救”做幌子,趁机揽权坐大,还要给陆巍难堪,叫其失了威信,不得不在战时倚仗于他,事后才好抢功要挟。
陆巍眉头紧皱,虽说大敌当前,但是有邢达这等jian佞从中作梗,不安内如何攘外?
只是这“安内”还不可用铁血手段,更不可拖延,到底该如何图之?
他正在头疼,众将领也凝眉苦想,有小兵低头入内收拾满地láng藉,陆巍看得烦闷,便道:“稍后再收拾,你先……”
声音忽然一顿,那蹲在他脚边收拾碎物的小兵忽然抬起头,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也让陆巍瞳孔一缩,嘴里的话转了个调:“罢了,邢达打定主意要晾着我,现在跟他拖延也不是正事,你们先回去集合士卒,着巡捕营和斥候营先行出动,一发现qíng况就及时回报,不可轻举妄动。”
“是!”
众将领命而出,帐中只剩下陆巍和“小兵”两人。他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无人窥伺,这才向那站起身来的“小兵”一拱手,低声道:“阁下来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