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缴了械,倒是不慌,一脚在梅花桩上立定,身体顺势一转,搓掌成刀斩向顾潇,取的是“横波”之道,虽然力与速都还不足,却已经可见火候。
可惜他对上的是破胸而来一式“断雁”,饶是顾潇留力七分,断刀在咫尺停下,改为将他震退,楚珣依然出了一身冷汗。
楚珣苦笑道:“师父这回可真是一点也不吝啬。”
顾潇笑了笑:“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注意来——盘风!”
梅花桩上聚气成风回旋身周,楚珣近不得前也退不得后,只好硬着头皮láng狈应战。他看得明白,顾潇每每用劲点到即止,出招之前也刻意先报了招数名字,速度较之寻常不知放满了多少,是再仔细不过的言传身教。
楚尧坐在地上仰头看得目不转睛,除却三年前那场遇袭,还是头一回重燃了对武功的向往。
他紧紧盯着师父的动作,眼睛连眨一下都不敢,直到十六式演尽,两人落地。
顾潇气定神闲,楚珣已经满头大汗,却依旧谦恭:“多谢师父指教。”
“你肯下功夫,基本功练得扎实,只是招式用得太死,不够灵活机变,自然跟不上步法变化;内力也差了太多,每日多加一个时辰呼吸吐纳,先养气才好锻体。”顾潇把他的问题仔细说清,又招手把楚尧唤过来,眯起眼睛调侃,“丸子,记住了吗?”
楚尧有些羞愧,连这讨厌的称呼也不反驳,把头摇成了拨làng鼓,声如蚊呐:“就、就记住一半……”
“总算是记住了一半,我教了你三年呀!”顾潇以手抚胸长叹一声,“当年我被师父勒令在一个月内背熟招数形式,结果你三年还没记住,挺聪明一孩子就是不用功,叫我怎么去见你师祖?”
楚尧想起三年前的“女土匪”,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孩子的记xing最浅薄也最深刻,在他小小的心里装不下太多东西,奈何顾欺芳人如其名霸道得令人生畏,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扎在心里,叫楚尧想忘也难。自打入了顾潇门下,楚尧每每偷懒时最担心的不是师父罚他,而是回想起师祖那皮笑ròu不笑的表qíng,生怕哪天这“女土匪”就来到天京城视察徒子徒孙,见他不慡就真把自己做成一盘红烧ròu丸子。
他对顾欺芳有那么多敬畏,却根本不知道千日时光匆匆过,当初鲜衣怒马的女子早已不知身葬何处。
顾潇把他的表qíng收入眼底,手指慢慢攥紧,面上声色不改,道:“去,上桩子站半个时辰。”
楚尧这次没再找借口偷懒,麻溜地上了梅花桩,老老实实练下盘功夫,只一双眼睛还盯着下面,可惜夜风大,他听不清那两人说了什么。
实际上,楚珣只对顾潇说了一句话:“明晚子时三刻,城北永昌巷,阮大人yù与师父一晤。”
顾潇瞳孔微缩。
朝廷上姓阮的官员不少,值得楚珣深夜前来带话的人却只有一个——户部尚书,阮非誉。
第183章 宫变(三)
唐芷阳说完最后一个字,静王楚琰便大发雷霆,一脚踢翻了书房里的檀木桌案,笔墨纸砚砸了满地,谁也不敢在这当口吭声。
“楚婉宁,楚婉宁,好一个楚婉宁!”
静王妃刚一进门就有一只瓷杯砸在脚边,她垂眼看出这是自己早年描出花样的那副茶具,王爷向来喜欢,现在却弃如敝履,不知道是气急之下没认出来,还是压根没有多想。
捏着巾帕的手指紧了紧,静王妃心里松了口气:幸好阿尧已经被他师父带远了。
楚琰余怒未消:“王妃不在瑶光阁伴客,莫非是楚婉宁说了什么?”
“单看宸妃之面,以公主名义,王爷还该称其皇姐,慎言才是。”静王妃小心避开碎瓷片,走到他身边轻声宽慰,很快压下楚琰的火气。
静王脾xing颇烈,只是会披温和稳重的外壳,相比之下这位王妃就柔和太过,宁静如庭院环绕假山的池水,就算凝眉动气也是婉约似chūn风拂过水面。
无怪静王哪怕唯有一子也未纳侧妃,一心一意对她好,大事小qíng均不避讳,除却与唐家的关系,也不少对王妃的qíng义信任。
见楚琰压下火气,王妃这才道:“公主并未多言,只道‘血脉传承不易,她与驸马皆已非韶华,对子嗣当十分谨慎,何况陛下年事已高,更对孙辈多些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