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阳城那一场血战之前,谢无衣将此物jiāo给了谢离,便是把断水山庄和谢家的未来都一并jiāo到这孩子手里,等着他有一天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人,承担起这块玉佩所代表的侠义与责任。
自谢离从她口中知道玉佩意义之后,从此玉不离身,可薛蝉衣明明记得那小少年倔着脾气留在了问禅山上,要亲自去参与那些事务增长见识经验,她念及那里还有太上宫长辈在,便也没有多劝阻,只留下一队弟子看顾,吩咐几句就走了。
现在玉佩出现在这里,那么谢离呢?
薛蝉衣来不及多想,让这弟子速去通知玄素和恒远,自己一拂袖出了院门。
院外巷子里果然停了两辆马车,车夫倚在门框边打盹儿,长随分散于前后左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到薛蝉衣出门便有人轻轻敲了敲前头那辆马车的外壁。
薛蝉衣一只脚还站在门里,手抚门扉,神qíng客气有礼:“在下便是薛蝉衣,不知道阁下有何贵gān?”
她话音刚落,马车里便传出一声轻笑:“久闻薛大小姐利落慡快,今日一见,相逢恨晚。”
这声音脆生生的,分明是个半大姑娘,薛蝉衣皱了皱眉,看到那扇车门被推开,一个穿水绿衫子的少女一跃而下,立足站稳时就像从这青石地上开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翡翠花。
偌大马车内显然不止她一个人,年轻男子温和无奈的语声紧接响起:“兰裳,你伤势刚好,行动莫要如此莽撞。”
“臭书生,你比管家婆还话多!”少女哼了一声,又眨着眼睛看薛蝉衣,笑道,“你叫薛蝉衣,我是秦兰裳,听起来是不是很有缘分?”
“秦兰裳”三个字一出,薛蝉衣登时便知道她是谁了。
百鬼门大小姐秦兰裳,叶浮生在问禅山上跟她和谢离讲起古阳城后的遭遇时,没少提及这个古灵jīng怪的姑娘,虽然隐去了儒侠因果和朝廷隐秘,但薛蝉衣仍然记住了这个名字。
此番问禅山上一番风起云涌,若无百鬼门在其中周旋设局,恐怕前往多少人都要栽进去,薛蝉衣年纪虽轻,眼界却一点也不低,知道等这一桩事过后,百鬼门在江湖上的地位怕是要节节拔高,纵然还在中立阵营之内,却不会再如曾经那般只能做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而要将天罗地网铺展到整个江湖中去。
她听说这一代百鬼门主楚惜微至今未有传人,反而将这名老门主的孙女视若己出,明显是打算在将来把百鬼门大权jiāo还回去,那么无论于公于私,谢家跟秦兰裳打好关系都是势在必行的事qíng。
薛蝉衣心思转得飞快,又见秦兰裳眉眼清澈,分明是个慡快人,便打定主意不拐弯抹角,拿出玉佩开门见山:“秦大小姐来访,薛蝉衣当扫榻相迎,只是还有一桩事qíng得先问清,不知道这块玉佩你是从何得来?其主人现在何处?”
秦兰裳大笑,一名白衣执扇的年轻书生从马车上下来,规规矩矩地对薛蝉衣行了同辈之礼,这才道:“在下陆鸣渊,当日古阳城匆匆一别,不知薛姑娘还记得否?”
薛蝉衣自然记得他,见到三昧书院的下任院师与百鬼门大小姐走在一起,她免不了心生疑惑,更对这块玉佩为何落在他们手中更加惊疑。
好在陆鸣渊虽然啰嗦,却从来不爱卖关子,虚手一引带她往后走去,口中解释道:“在下与秦小姐得知西川生变,特意来此一尽微薄之力,途中……”
他一边说,一边推开后面马车的门,里头有三人一坐两躺。坐着的半大少女唇红齿白,却是将一头青丝高束,着一身束袖男装,正用水囊给昏迷的两人喂水。
那昏迷的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身形颀长面容枯槁,小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俱都láng狈糟糕。薛蝉衣心头直跳,伸手拨开小少年脸上乱发,才认出这果真是谢离。
数日不见,本来就不胖的谢离瘦了一大圈,脸上和手臂都有碰撞淤青和擦伤痕迹,露在被褥外的两只脚没穿鞋,刚被那男装打扮的小姑娘挑了水泡,看起来凄惨得很。
薛蝉衣心疼得很,又不敢去贸然抱他免得触及伤处,好在小姑娘放下了水囊,低声开口:“他没有大碍,只是太累了又有些发热,已经服下药丸,睡一宿便没事了。”
她的年纪跟谢离差不多大,只是女孩儿发育往往要早些,看着便显身量细长,一双柳叶眉下横着杏子眼,不施粉黛,gān净又明丽,说起话来条理清晰,非一般大家可教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