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艳骨忽然笑了笑。
“宫主今早入关,道长傍晚脱身,而我在亥时于山牢下遇到楚门主,他问我道长下落,我说……‘在泣血窟’。”萧艳骨轻轻道,“叶公子,你说楚门主会在哪儿?”
她话音未落,惊鸿刀已经点在颈间,刀尖再进一分就是入ròu断喉。
叶浮生看着萧艳骨的眼神,让她后颈发冷。
他深知楚惜微不是轻信之辈,也非莽撞之人,更何况萧艳骨眼下立场不明,对方就算为救人铤而走险,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就往泣血窟里去,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感qíng又是另一回事。
“泣血窟”三个字,是顾潇十三年刻入骨髓的梦魇;楚惜微这个人,是叶浮生此世放在心头的赤血。
由爱故生忧怖。对楚惜微,他永远赌不起。
“说你的目的。”
刀锋在前,萧艳骨取出一只小锦囊抛了过来,入手还有点分量。
锦囊里是一小堆翡翠玉碎,叶浮生瞳孔一缩,哪怕这东西已经面目全非,可他依然认出这是顾欺芳当年佩戴的护身符。
昔人已去十三载,huáng土掩去旧风流。叶浮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此物,若有谁会如此珍重地保存一块碎玉,除了端清之外别无他想。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叶浮生晓得端清的xing子,哪怕其人被《无极功》淡化了七qíng,可不想舍的统统放不下,要想拿到这锦囊除非两种可能,一是那人死了,二是他亲手jiāo付。
锦囊上有gān涸的血迹,看得叶浮生心头发紧。
萧艳骨不再废话,将与端清在泣血窟中的一番谈话都转达给他,然后道:“你我之间敌对日久,艳骨并不奢望能得你们的全盘信任,但蛊毒之祸事关重大,端清道长孤身一人又折损功力,我不可能把胜算都压在他一人身上。”
叶浮生眸光一沉。
如今萧艳骨虽掌大权,却有厉锋与其僵持,葬魂宫里还有不知多少赫连御的死忠,她底蕴不够自然不能把事qíng做得太过明显,而端清以功力为饵绊住赫连御,只能争来三天时间,其中余地实在太少。
何况白道联军约莫还有一日余就要到达此地,他们必须先稳住迷踪岭内部,否则bī得狗急跳墙,就是大难临头了。
叶浮生收起了刀,一时间默然无语,萧艳骨声色不动,心里却急得像热锅蚂蚁。
片刻后,叶浮生哑声道:“端清道长和楚惜微到底在哪儿?”
萧艳骨一惊,这次实话实说:“我解开玄铁链后,道长就从后方密道脱身,要去寻找蛊dòng所在,因此我并不知详qíng;至于楚门主,我的确在断魂崖下与他相见,他假装换班的暗客混入了山牢,那里有‘蝮蛇’暗中守卫,我只能装作没有发现,否则反而给他招祸。”
叶浮生徐徐吐出一口气,忽而一拽她的手:“走!”
此地是他调息处,叶浮生自己耳力过人又武功高qiáng,与其留下守卫不如放他们各自寻找据点,因此两人这番谈话可谓法不传六耳。萧艳骨被他一拽,只能运起轻功跟着叶浮生穿林而过,终于在一处荒糙萋萋的水沟旁看到了盈袖和孙悯风。
水坑里沉着一具尸首,浑身浮肿溃烂也不知道死了多久。盈袖环臂在后神色厌恶,孙悯风找了根木棍将其叉上来,这才注意到脚下多了两个影子,搁下尸体回头一看:“主子,叶公子。”
萧艳骨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再加上叶浮生有意把他挡在身后树荫下,就算以孙悯风和盈袖的眼力一时也看不出端倪,她学着楚惜微的嗓音口气:“鬼医觉得这人死得有蹊跷?”
“是水有蹊跷。”孙悯风向那处水沟扬了扬下巴,“这里地形凹陷,前方有大石阻路,这条溪水从上游流至此处就成了一滩死水,但是这其中别说臭鱼烂虾,连虫子青苔都不长,未免‘死’得太过彻底。何况旁边的荒糙几近枯败,淤泥中的根部发黑,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萧艳骨心里“咯噔”一下,叶浮生眯了眯眼,接过孙悯风的匕首从尸体下巴颏顺势划过,肿胀溃烂的皮ròu被他一刀割开,剩下三人凝神看来,脸色顿时一白!
开膛破肚之后,发现这人的五脏六腑千疮百孔,残留的心肺胃肠上还有几只大小不一、形态诡异的虫子在蠕动,乍一看像极了蜈蚣,却色彩斑斓,叫人看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