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伞晃了晃,又定住。
撑着的伞比原先高了许多。
风刮过,雨倾斜。
陶墨面上被打湿成片。近看,仿佛无数细小的泪珠。
伞突然低了,近了。
顾she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道:“人总是会死的。”
陶墨呆呆道:“为何总是死在我的前面?”
顾she没有立即回答。
风继续chuī,雨继续下。风雨jiāo织,天越来越冷。前几日刚刚转过来的一点暖气都在这场风雨中刷得一gān二净。
“你长寿。”
顾she突然冒出一句。
思绪正五湖四海飘游的陶墨被猛地拉回思绪,身体微微一晃。
一只坚定的手按住他的肩膀。
陶墨转头,眼睛隐隐带着泪光,“弦之,又一个人死了。”
顾she道:“这世上本就天天死人。”
陶墨道:“但我认识他们。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旖雨是什么?陶墨说不清楚。
心上人?绝对不是了。
情人?从未有过。
朋友?他们一开始就歪了方向,无论是开始的旖雨,还是后来的他。朋友一词形容他们,稍嫌平淡与亲近。
……
“故人。”顾she替他接下去。
陶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是了。故人。曾经对对方说过话,也听过对方说话,曾经经历一些共同的事情,曾经有过一个共同的敌人……
再也找不到比故人更贴切的词了吧?
顾she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用力。
原本就蹲得有些腿麻的陶墨不负所望地倒下一边。
陶墨整个人猛然僵硬。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正在顾she的怀里。
是挣扎起来?还是继续无力下去?陶墨没花多少工夫纠结,就选择了后者。
“我不上公堂。”顾she的声音从他头顶传下来。
陶墨极小心地动了动脑袋,“我知道。”
“那里决定了我舅舅的未来。”顾she平静道。
饶是如此,陶墨仍是听出了一分悲凉。
或许不是他,是自己的。陶墨望着旖雨的墓碑,靠在顾she怀里的紧张总算退了几分,只是耳朵依然热得发烫。
73、先发制人(一) …
晚风死因未明。
樵夫困坐牢中。
旖雨尸骨未寒。
蓬香不知去向。
——事乱如麻。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陶墨从云林山上回县衙,外衣上犹带着山上的山岚寒气,正想回屋暖一暖,就被金师爷紧紧张张地拉进了书房。
老陶看他脚步沉重,面有忧色,不放心地跟了进去。
金师爷见他进来,也没反对,只是反手将门关上,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递给陶墨。
陶墨一看上面的字就头痛。
老陶识趣地接过来,抽出来看。
陶墨看老陶眉头越皱越紧,心里隐隐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是覃城知府的信函。”老陶又将信细细看了一边,“他邀你明日下午去知府衙门做客。”
“我?”陶墨大吃一惊。
覃城知府是他的顶头上司,在上任之前,他由老陶和郝果子陪着上门过一次。不过接待的只是个幕僚,草草聊了几句便以知府事务缠身,不得空闲为由将他打发了。
陶墨原本就怕见知府,听他这样讲,反倒舒了口气,乐得清闲。谁知道过了还没几个月,这个知府竟又想起他来了。
老陶转头去看金师爷。
金师爷摇头叹气道:“覃城知府是出了名的难缠,只怕来者不善。”
陶墨心头一沉。
老陶道:“我们与他素未蒙面,要说瓜葛,也就是少爷上任之前去拜访过一次。他只派了个幕僚接待,若说失礼,也是他失礼在前,现在眼巴巴地找少爷麻烦是何道理?”
“你们可曾……”金师爷朝老陶投去一眼,尽在不言中。这种事情陶墨定然不会管,也就老陶还像个懂官场里这些道道的人。
老陶默默点头。
陶墨茫然道:“可曾什么?”
金师爷gān咳一声,不理他,径自对老陶道:“若是如此,应当没有借题发挥的道理。”
老陶突然问道:“会不会与huáng广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