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又气又恼,心说应付宣王已经够要命的了,又来这么个祖宗?
没错,他是不讨厌魏成毅,甚至还觉着有那么点儿怀念。可沈意这个人心里想的事儿就是太多,自己没前路了是一回事儿,某些无聊的达官贵人拿这笑他又是一回事儿,可看到曾经引以为挚友的人,仍能活得这么自在明白——这无疑于拿把刀子在他心里划拉。
就在他站在人群中满心惶急气恼的时候,却突然有只手搭上他的肩头:“——哟,这不是沈老板么。最近可忙——连我都见不上了?”
沈意赶紧回头,一看却是宰相幺子——城中有名的花花公子,虽讲究个你qíng我愿,却极讨厌被人忽视,尤其讨厌被沈意这么一个他自以为不大看得上的厨子忽视。
而现下,带了些说不出的冰冷意味,这大公子正持了洒金扇笑吟吟瞅着他,“你可是贵人多忘事儿,嗯?宣城侯给了什么好处,乐得这几天连我的寿宴也忘了?”
沈意连忙暗叫苦,魏晋安和这大少爷不对盘尽人皆知,当初若不是宣王说魏晋安实在重要,打死他也不愿招惹一个又来一个。
又兼之宣王勒令不准去任何人家做寿宴,于是沈意便少不得硬着头皮,借魏晋安名号回避这少爷以及各方人马的宴席。
须知来请他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多——盖因这年头天下富足,风雅及附庸风雅之士奇多,又因着贵族多爱食,爱美人,搞得天下风cháo便是会做饭的美人。
以至于现在那秦楼楚馆里的花魁,除了修习琴棋书画房中秘术以外,还得从小练就一手烹炸汆炒炝煮蒸的功夫。
与此同时,姑娘们还得保持一双嫩手俏生生,便少不得多下功夫做保养,专心钻研压轴菜。
其实这样也好,买皮囊买不下去了,开家馆子亦可过活。
——话扯太远,且绕回来看这沈意如何反应。
沈意素知这大少爷打心眼儿里不很瞧得上自己,次次皆下了十分功夫去讨好。只今日心qíng实在不佳,又因被他吓了一大跳,便只qiáng颜欢笑道:“您见谅……这几天实在是太忙。而且谁我亦不去做寿宴的,您应当知道。”
那少爷一听,火气噌得上来了。他心说沈意平时舌灿莲花一人,今儿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好哇,感qíng还真是不待见我?!
于是他仍笑吟吟地,却微微凑近了些对沈意说:“谁都不?可怎么宣王爷的寿宴,你就年年去?”说罢用扇柄状似无意地在沈意心脏处比划着,“说来我还不知……沈老板,最怕些什么?是不是我无意犯了你的禁忌,嗯?”语气温柔,却已暗藏yīn狠。
——他自然知道沈意比较怕什么,被人用qiáng的、巨大的蟒蛇……等等。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有些事现在实施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笑得益发温柔。
沈意心说不好,这少爷在市面上人面极广,此刻又与他和颜悦色说着话,就算他做了什么,而自己反抗,恐怕也起不到什么效果——恐怕还会落下个不识抬举的罪名,这大爷整治起他来可不就更事出有因了么。
可他一急,更不知该说什么,无奈何只好祭出法宝:装可怜。
于是那少爷只见他脸色煞白,想是被狠狠吓到了。又兼之畏畏缩缩,长长的睫毛惶恐地一颤一颤,整个人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站着,任由自己拿个扇子乱比划,偶尔有点儿苦恼有点儿委屈地瞅上自个儿一两眼——只觉得这人是越来越会装,可也越来越让人上火。
于是又恼又怒地,却是笑了。
他慢悠悠地道:“装,接着装。沈意我告诉你,你这招对那姓魏的傻子或许有用……可我不吃你这一套。”
“……不过,我对你没兴趣,不代表别人对你没兴趣。最近那据说食人的蛮族来了使节,直嚷嚷着要见识一下天朝美人,你说我把你扔给他们,用过之后再炖炖吃了如何?恐怕你那侯爷也保不了你。”
说到最后,俨然已经被沈意抖得快说不下去,活活就只是在调戏了——其实本也就是胡言乱语。
沈意在心里暗骂个王八guī蛋,那所谓吃人的使节早就跟宣王勾搭上了,那体味儿可真能熏死人。不过胜在豪慡,要做就做,做也不整什么花样。
尽管之后意犹未尽地跟他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真打算把你炖吧炖吧献给神做祭礼——沈意讲,谢谢您了我消受不起,不是处女处子之身才能献神么,八百年前我就没初次那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