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思量,独孤惊飞也就不再做女儿之态,只低头沉吟一会,就道:“除非飞云城付出足够的代价,不然我不会跟我爹提这件事,”这么说罢,独孤惊飞稍稍犹豫一会,再开口,却是说出了自己的底线,“最多只能到时候想法子知会你一声。”
阳光自天穹上落在,照在那张不算太俊逸却显得分外冷漠的脸上,依稀留下了几分柔和。然而等独孤惊飞再定睛细看的时候,那丝柔和便如骄阳下的薄雪,日出后的露珠,转眼消融,仿佛不曾出现。
“嗯。”叶白应了一声,继而道,“你之前问我‘还是不是朋友’?”
独孤惊飞虽没想到叶白会突然说这句话,但还是点了头,尽管心中并无期待。
叶白也果然不留期待与人:“我没有朋友。”
独孤惊飞庆幸自己的脸皮够厚,所以他还能保持笑容:“我……”
“我记住你了。”叶白平静开口,画下句点。
近夜了,水洗似的天穹边有了一抹残红,如美人颊上淡淡的胭脂。风chuī过,刚从泥地里冒出头的嫩糙便迎风弯了腰,沙沙着仿佛在欢笑嬉闹。
叶白一直在等。他在等天暗下来,在等望月峰上的比斗开始。
他在等他的承诺,对闻人君的承诺。
他承诺:他会来。
叶白不大承诺,虽然从不会不遵承诺,但大多的时候,他只把承诺当成一件自己必须完成的事去完成而已。
迫不及待的想要完成承诺,是头一次。
是因为这次承诺的事qíng是他本来就少有的上心的,还是因为……
……还是仅仅因为,这次承诺的,是那个人?
闻人君。
叶白慢慢想着,然后将这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收到了心底。
天晚了,远山上的嫣红终于被沉淀下来的黯然给淹没,而黯然中的一抹灰,则给整个天地都添了几分低沉压抑的味道。
叶白拾了剑,站起身。
望月山脚上,依旧结结实实的围了好几圈的人。
然而……
叶白抬头望了望峰顶,墨色的眸中,终于有了柔和之色。
山风如刀,一寸寸的chuī过,一寸寸的刮人。
天穹已经成了墨色,仿佛凝成实质马上就要压下一般。
叶白带着一身的血气,在约定好时间的最后一刻踏上了峰顶。
然后,他看见了一剑。
由极慢至极快,由极小至极大,生生劈开了糙木,劈开了山石,劈开了雷霆风雨,劈开了天地洪荒。
叶白看着,他看见了那个人挺直孤峻的背影,看见了那个人修长有力的手掌,当然也看见了那个人转身之后,眼中瞬间闪过的惊讶茫然,以及缅怀。
轰隆一声惊雷,紧接着是银芒划破沉空,聚集了半宿的雨,终于大颗大颗的打了下来,不一会就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帘朦朦胧胧的雨幕。
叶白还看着闻人君。
隔着雨丝,他能看见对方神色有些迷惘,眼神却是极致的柔和……因为不是在看他。
叶白知道。
但他也知道,自己看的人是他。
所以他继续看着、等着。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神色在这一刻,是何等的柔和。
望月峰上有一处院落,是飞云城昔日的房产,不大不小,大概能容百多个人。
叶白正在房中等着闻人君。
在和独孤离恨比武完毕之后,飞云城联合东海,里应外合的打了山脚下的人一个措手不及——确实是措手不及,因为就是东海的少岛主,在独孤离恨动手之前,也全然不知道自己父亲站的,其实不是付家,而是飞云城。
战斗持续的不算太久,奇袭到底是在一个‘奇’字上。只是战斗之后,闻人君派出去的人就把夏锦带了上来,人还受了伤。于是本来已经走到叶白身边的闻人君只说了一声等他,就离开去了夏锦那头。
叶白想着,随手就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当然并不喝,只是放在手里把玩着。
恰是这个时候,闭合的门吱呀了一声,却是去夏锦那头的闻人君终于过来了。
叶白极短暂的一顿,随即放下酒杯:“城主。”
闻人君应了一声,但注意却明显不在叶白身上,只坐到了椅子上,端起酒杯就开始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