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都晕乎着渡过了,也不差眼下的这个吩咐。两人虽然奇怪却不太意外,很快就相携着离开了小院。
转眼安静下来的小院显然也浇不熄傅长天心中骤然升起的冲动。甚至没法再坐在椅子上,他站起来在房内来回走着,一边不可置信一边又激动万分。
他跟在叶白身边够久了。他确定自己有足够的了解叶白,也确信叶白没有并且不会私下教导过什么人。何况这一招,还分明就是他跟在叶白身边的契机!
——依叶白的个xing,就算真的偶然教了人一二招,又哪里会拿这种只是雏形,并且被改进过数次的招式?这个最原始的招式,甚至连从那时候就跟了叶白的他,也不过看了三两遍!
激动的来回走着,傅长天稍稍冷静后,又想到了自己装殓叶白尸身的时候。
不过他亲自检查的那尸身也不会有错,那……略微犹豫着,傅长天不愿意承认这个短讯是别人假手,也不认为自己当年会错,只想到了第三种可能。
那是不是,下葬之后,还出了什么意外?
左右猜测着,傅长天不耐烦的瞥了一眼旁边的时刻,头一回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
铜壳滴漏中,滴滴答答的水好不容易落到了亥时一刻上,傅长天焦躁的皱了皱眉。
清晰的声响伴随着亥时二刻的到来,傅长天来回踱步。
不知过了多久,亥时三刻也终于到了,傅长天突然觉得口渴,他举起茶壶就灌了自己整整一壶的水。
然后是亥时四刻……子时到了。
傅长天全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心脏却扑通扑通跳着。一瞬间的功夫,他想了很多,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只知道自己脑子里一团混乱。
然而不管傅长天如何,滴漏中的水依旧沉稳而冰冷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滴滴答答的走着,慢慢就走过了子时。
傅长天慢慢回了神。
他觉得自己面皮有些发僵,就伸手揉了揉。他还装作不经意的瞥了滴漏一眼……已经子时快一刻了。
窗外的雪,下得急了。
一点点的雪白落在木窗上,很快就覆盖了窗椽上朱红色的漆,一眼看去,倒不像是血地里的白,而是白地上的血了。
傅长天举起茶壶,再喝了一口茶。
这次,他把茶倒入了杯子,再用手捂了捂,然而茶水还是早已凉了彻底,就同自大开的窗户chuī进来的冷风一样刮人。
傅长天按了按额角。
子时三刻了。
还有一刻。傅长天计算着。
并且就算今天的子时没有,还有明天,还有后天,还有明年,还有后年——
他的目光落在多宝槅子上的滴漏上。
滴漏中的水依旧稳稳漏下,然后平静的淌过了子时的刻痕……
天快亮了。
什么都没有。
傅长天愣愣坐了好一会,才疲惫的站起身,漫无目的似的在房内转了一圈,想倒点水喝,却发觉壶里已经没了水;想再拿密信看一看,却又发觉本来好端端的放在桌上的密信不知怎么的就找不到了。
就这么茫然无措的走了一回,傅长天推开了只虚掩着的木门。
下了一宿的雪终于停了。
灰褐的地上铺了一层雪白,泛着淡淡的萤光,很漂亮。
傅长天就这么孤零零地站着,站到早来的东风chuī透了轻衫,站到彻骨的雪水湿透了薄靴。
傅长天终于累了。
他平静的转过身,走回房间。
然而也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就听见身后有了枯枝被踩踏的轻响声。
傅长天下意识的回了头。
就有那么一个人,扶着剑,远远走来。
身姿孤峻。
○五六 平生意
冬日的天亮得晚。等朦朦的晨光挣破黑暗铺洒大地时,青石的街道上已经三三两两的出现了行人。街道两旁,售卖早点的摊位都已经摆好了桌椅,更早一些的,甚至已经有行人坐下来用饭了。
叶白正独自走在街道上,他并没有特意隐藏行迹,只是平静的向宰相府走去。
忽然,一个挑着扁担路过的老汉刚刚走到叶白身边,就‘哎呦’一下的晃了晃身子,扁担下堆得满满的蔬果也一下滚落到了地上。
掉落的蔬果当然没有碰到叶白,叶白也不曾停顿,只继续向前。
那老汉也没有多关注叶白,只一面弯腰拣着地上的瓜果,一面连连冲接着路过的行人赔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