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峥云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提着笔,曲峥云又斟酌的补上两笔,再欣赏一回后,方才漫不经心的抬了眼。
而这一抬,他便看见了距离自己只剩十来步距离的叶白。
蓦的一怔,曲峥云面上随即就有了惊喜之意。紧接着,他绽开了一抹微笑,眼中也即刻含了满满的欢喜,眸光柔和,仿佛一泓chūn水:
“阿寻?”
叶白走到了曲峥云身边,曲峥云正做的画也就映入了他眼中。
那是一幅晚秋萧瑟图,颜色用得暗沉,虽一笔一划极致的漂亮,却总给人压抑的感觉。
叶白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曲峥云此时也搁了笔,只含了笑望向叶白,道:“阿寻,你已经有差不多半年没来曲府了,我还以为你这次也不会来。”
“你有事。”叶白简单的说了一句。
曲峥云眸中的神采越发柔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说罢,他转头对旁边的小厮吩咐几句后,就领着叶白进了小厅,微笑问:“你进来的时候,是怎么和我父亲说的?”
“你绊倒了。”叶白口气平淡。
曲峥云噎了一下:“绊倒?这还真是……真是一个好理由。”
“难道不是?”叶白抬了抬头。
这次,曲峥云明显怔了一怔:“阿寻?”
叶白的神色还是淡淡的。
曲峥云却慢慢皱了眉:“这次的事……这次的事,不是你上次同我说的么?”
原来是闻人寻的主意。叶白这么想着,并没有觉得这和自己先前所觉得的‘绊倒了’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所以,他只应了一声,随后道:
“我忘了。”
我忘了。
再简单不过、甚至没有多一分哪怕是淡漠qíng绪的三个字。
曲峥云扶着椅柄的手骤然用力,用力得连他的指关节都泛出了青紫之色,映衬在近乎苍白的手指上,显出了一种突兀的无力感。
然而不过片刻,曲峥云就微笑着缓缓的放松了手指:“原来如此……”
这么说罢,曲峥云突然想到另一种qíng况,不由慢慢的皱起了眉,隐含着些试探的道:“阿寻,你之前并不是很喜欢和叶白沾边的东西,几天前怎么会想起要拿那把剑?”
叶白抬眼看着曲峥云。
那是一双真真正正的冷漠的眼。
只是并非因为没有感qíng,而是太过于专注,便再容不下其他旁的东西了。
曲峥云突然觉出了些不对。这几日里,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浮上他的心头,但没有哪一次,会像此刻一般qiáng烈。就好像,就好像——
好像,他是在面对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曲峥云微微晃了神,接着,他就听见对面的人开口,声音如玉石撞击,铿锵有力的同时又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但或者……或者对方的声线可以再低一些,语调亦可以再平缓冷漠一点?如同……
如同叶白?
仿佛被什么东西给重重的锤了一下,曲峥云心中大震,下意识的敛下了眼,不愿让翻腾的qíng绪自眼中泄露出来。
恰巧此时先前下去的小厮捧了点心进来,曲峥云便顿时压下所有qíng绪,只笑着招呼叶白用点心:“这是福德的芙蓉糕、白玉冻,你最喜欢的,我前几日才和福德做点心的大厨谈好了来府中,今日才刚刚正式进厨房,你就来了,倒是赶得巧。”
叶白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动手去拿的意思。
曲峥云心中渐渐有了脉络。他稍闭了闭眼:“是不是不喜欢?阿寻,你的喜好变了许多……”
曲峥云没有再说下去,有什么qíng绪在他心中翻涌。
或许是名为失望。
“嗯。”知晓面前的人已经想到了什么,叶白却并不以为意,只依旧应了一声。
曲峥云不觉按了眉心:“一样的剑,一样的说话方式,一样的习惯,一样的……”他的视线落在了叶白脸上,但最终,曲峥云并没有说出口,而是低声道:
“阿寻,你以前最讨厌的是叶白;现在,你要做第二个叶白?”
——为了闻人君?
而如果你要做第二个叶白,那你又有没有,有没有叶白那坚如磐石的心xing和惊才绝艳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