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赶一步上前,音色颤抖,“皇上恕臣无能,未能尽善国库,臣愧不能当,恳请皇上准臣高老还乡。”
元荆微微蹙眉,“你为国效力,朕看在眼里,眼下国库至此,并非你一己之错。”
众臣一窒,难掩的惊悸。
照以往元荆该是bào跳如雷才对,今日竟这般温和,实在反常。
正揣测猜疑间,又听得元荆声色冷清,
“喜连——”
身侧的喜连躬身上前,“奴才在。”
“为朕代笔。”
喜连顿了片刻,恭敬应一声后,赶忙铺纸执笔。
一gān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出声,都垂首弓身,静候圣意。
元荆轻吁口气,面色些许缓和,
“大平忧患至此,罪责在朕,朕愿自此之后减膳撤乐,罪己下诏,遍告民间,仰体朕心,共救国命。”
福笀殿外,已是chūn意正盛,芳糙萋萋。
孤高自负的天子一字一句,如玉落珠盘。
白绢上端正的小楷绵延不休,字字泣泪。
中兴之梦,踌躇满志,转眼成烟。
元荆六年chūn,元荆帝初下罪己诏,可谓危局使然。
——
未央宫,窗外一阵拍动翅膀的声音,像是惊飞的鸟儿。
何晏放下手里的信函,朝外头看去。
一边的顺顺笑意阑珊,“开chūn了,这燕子都飞回来了。”
何晏未接话,只愣愣的盯着那宫门口外的隐隐明huáng,将手里的信函攥成了团儿,扔进装着药瓶的食盒里,“处理了。”
顺顺神色宁定,阖上食盒盖子,转身出了殿。
一度chūn来,几番花痕,哪管谁人离恨。
元荆进了殿,对上何晏的眼,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
“淮淮,过来。”
何晏立在原地,微微寒战着说不出话来,后又四下里去找淮淮。
半晌后,才禁不住满面讥诮。
哪里有什么淮淮。
自己不就是淮淮么。
第57章 掉包
元荆竟也不计较,反而缓步上前,垂头去看那桌面儿上散乱纸笔,“怎么还练上字了。”
何晏见他眼睫低垂,郁郁寡欢,便冷声道一句,
“看你这摸样,莫非是在朝廷上挨欺负了?”
元荆心绪繁乱,全然未觉淮淮有异,只淡然回了一句,
“没有。”
何晏自语道:“也是,除了我谁还还敢欺负你。”
元荆抬眼看何晏一眼,黑眸幽幽的绽了冷光出来。
何晏醒过来一样,心里头想着淮淮平时的摸样,伸手一把将元荆拉近了怀里,qiáng笑道“无妨,皇上,还有我呐。”
元荆微蹙了眉,却未有伸手推开,
“恩。”
正巧到了服药的时辰,未央宫的小宫女提了食盒推门而入,正想着将药送上去,却见喜连自一旁负手而立,心里登时明白三分,忙福一福身子,转身退避。
可还未走出几步,就给人叫住了,
“这是什么?”
小宫女木然道:“药。”
喜连道:“拿来给咱家。”
宫女闻言将食盒放置妥当,小心翼翼的将药盅端出,递到喜连手上,“劳烦公公。”
喜连接了药,轻咳一声,转而进了内殿。
方才还如胶似漆的两人听得外头的动静,已然分开,喜连将药盅搁在食桌上,垂眼道:“是时候服药了。”
元荆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药,便转头去看何晏。
何晏避之不及,四目相对后,心中一震。
可却也无能为力,只得摆出一副欢喜摸样,凑上去,端了药盅。
临了也未忘记剜一眼那送药过来的小宫女,后便仰头喝下。
元荆盯着那喝药的人出神。
几次都想张嘴制止,到头来还是生生的忍了回去。
——
烛心如豆,一双枯瘦的手接过小厮递上来的纸包点心。
宫里头的梅花香饼色泽艳好,芳香扑鼻,却给人一股脑倒在桌面儿上,偏偏拿了那包点心的纸端详。
田崇光自外头的huáng纸夹层里挑出一页薄薄的信函来。
往烛火处靠了靠,田崇光展开手里的信,读了半晌后,又拎了信角将其烧掉。
忽然腾起的烛火映着对面的大臣面色发huáng,皱巴巴的,纸一样,像是随时要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