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飞面无表qíng,对他的话无动於衷,冷冷地道:“晋还双,你手下的黑武士还有多少?这是你最後的本钱了吧?你放开他,我让你好好地死,按国君之礼安葬你。”
晋还双仰头大笑起来,手里的短剑又戳下去几分,血线顺著萧云脖子流了下来,萧飞的手紧紧攥成拳:“晋还双,你想怎麽样?”
何为可在一旁急得不行,萧云勾结外敌,谋刺皇帝,皇帝自己也认输了,这时候却似乎还对萧云有所顾忌,如果再放走晋还双,以後要捉他就难上加难,而且对萧梁国始终是个隐患,他再度上前,萧飞目光直扫了过来,眼神凌厉之极,何为可止住了脚步。
晋还双哈哈笑了一声,低头对萧云道:“宝贝儿,他问我要怎麽样,你告诉他,咱们要怎麽样……”
萧云看向萧飞,後者也正看向他,那眼神没有憎恨,可也没有温暖,有疑惑有冷淡,还有被伤害後的痛楚,这样被伤害过,就永远都不会原谅的,萧云知道,尤其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最信任的人伤害,这样的伤害不会得到原谅。
他目光涣散,双眼望著萧飞,仿佛看到十年前的自己,天真烂漫的十四岁少年,以皇太子身分在宫中无忧无虑长到十四岁,突然间被派往敌国为质,离别故国的伤感还没有平息,转瞬间被人压在身下,那个时候他哭过喊过,挣扎过绝望过,等死过一次之後,终於明白,他是被人抛弃了,被故国所弃,被自己最亲的人最爱的人最信任的人抛弃了。
当他被晋还双救回来後,作为惩罚,光著身子被关在黑屋里,被人轮流的蹂躏与侮rǔ,痛与苦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他的面前只有黑暗,无边无际,在黑暗中他笑出了声,绝不原谅,不原谅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包括他自己。
他的世界在那个时候崩溃得一塌糊涂。
一个人在黑暗世界里呆得太久,得见光明时,只会憎恨光明,因为光明像一柄剑,戳穿一切被黑暗所遮掩的丑恶与肮脏。
萧飞又怎麽能够明白。
他那麽好,那麽美,那麽神采飞扬,就连眼中那受伤的神色,也显得光明磊落,萧云咬住牙关,他不能让他太美好了,他望向萧飞:“放……放我们走……”
“放……你们?”
萧飞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著萧云,萧云面色惨白,颈间流著淋漓的鲜血,双目却前所未有的明亮:“……是……我们……放我们走!”
是的,我们,我和晋还双,我们是只配生活在黑暗中的一对恶鬼,一样的丑恶,一样的卑污猥琐,我恨他,可我只能和他在一起,就像幽灵永远只能在黑夜出没,我们都是生活在无边无际黑暗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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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侍卫们陆续地回来,倾刻间团团围住屋子,寝宫虽然宽大,可站了这麽多人,仍然让人觉得房间太小,压抑得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重而急促,每个人都看向萧飞,只要他一声令下,萧云与晋还双便顷刻间化成ròu酱。
良久,萧飞再次问道:“你要我放你们走?你觉得我会答应你?若是我不肯呢?”
萧云叹了口气,身子往晋还双身上靠了靠:“不放,就死在一起好了。”
晋还双哈哈地笑了声,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蛋:“乖,我一早就说过了,生也好死也好,小云儿,你这一生都和我纠结在一处,这可不是吗?”
萧云不再说话,靠在晋还双身上闭上了双眼。
萧飞静静地站在原地,直直地看著萧云,像是要把他的脸画在自己的脑子里一般,每一个细节,每一根线条都不肯错过,萧云靠在晋还双身上,闭著眼,长长的睫毛翕动著,看起来是荏弱的,易碎得像薄脆的琉璃。
是琉璃。
一直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生怕失手就打碎了,到头来还是护不住,也许那琉璃原本就是碎的,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个幻像,细心呵护著的不过是一堆碎渣子,一堆被那疯子亲手碎掉的渣子。
自己一定是错了。
他呆呆地想著,何为可走近他说:“陛下,不要放他们走。”
萧飞看了他一会儿,何为可微微一愣,那双清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什麽东西碎在里面,发出散乱的光芒,萧飞摸了摸何为可腰间才挂上去的玉璜,掐著上面淡绿的流苏,好像梳理他自己的心绪一般,一条条细心地理过去,微微叹了口气:“何为可,朕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