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然在后院坐了半日,直到日上三竿门外小童来报说是太上老君开炉放丹,请水神爹爹前去品丹,我心下奇怪,今日难道老君未去听禅?便是他老人家未去听禅,也不该忘了爹爹断然是外出的。转念一想,老君平日里除了炼丹研药理不问世事,常常一入丹房便不知辰未寅卯chūn夏秋冬,忘了今日何日倒也不奇,便对那递拜帖的仙侍道:“水神今日往西赴大雷音寺听佛祖开坛讲法,未在府中。”
那仙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哎呀,可不正是。我家老君闭关刚出,却又记错时日了。”继而踌躇片刻,为难道:“一炉丹药无人品评鉴赏,老君却要沮丧了。不知锦觅仙子可有闲暇?请不来水神,水神之女前来,小仙也好与老君jiāo差。”
我想了想,反正左右也无事,老君丹房闻名遐迩,所炼丹药不是起死回生便有延年益寿登仙升佛之奇效,我正可趁此机会前去拜会见识见识,便道:“如此也好。就请仙者前面领路则个。”
那仙侍躬了躬身,领着我往东面去,我驾了朵水雾跟在后面。到得一处府邸,我沿着曲折的回廊往里行,却越行越生疑窦,照理说老君甚喜八卦道行,其府中布局定是照着yīn阳八卦四相而变,而这回廊阵型,我却觉着生疏,行了半日,倒像是一个异族的图腾。
正疑惑着,那仙侍在一扇双页橡木门前停了下来,门无雕花,严实厚重,没有半分天界的雅致风趣倒有些似凡间的切ròu砧板,仙侍笑意盈盈叩开门对我做了个“请”的动作,我一足踏入其中yù看清内里,却被后背一个狠戾的蛮力使劲一推,脚下一个踉跄,跌入门中。
身后“咣当!”一声闭门沉响,我心下咯噔一下。
抬首,但见一片jīng致的鎏金薄纱衬塔绸裙裾随着那个背对着我的端庄高傲身形回转过来,在其身后旋出一捧迤逦的花蕊形状。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回廊的布局正是鸟族的图腾。
“锦觅仙子,可叫本神好等~”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
原来,今日这戏唱的是“请君入瓮”,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四十九章
“锦觅仙子,可叫本神好等~”天后云鬓高耸,自上而下看着,便是这般俯视,高傲的下巴也不曾垂下毫厘,仅是眼尾恩赐地稍微垂下些许。
唔呀呀,被骗了被骗了。
我从地上爬起身,掸了掸衣摆,一拍额头,“哎?本是要去瞧老君炼丹,不想那领路仙侍不识路竟将我误领至此处,打搅了天后,实在不该,锦觅这就告辞了。”我一个作揖脚不地就往门边退去。岂料,未至门檐便被一道金光结界触手一刺,弹回身来。
“今日确是炼丹不假。”天后鼻端哼出一声冷笑,“只不过,并非老君炼百糙……”拖着曳地的裙摆,她缓缓踱了两步,“本神一直好奇,不知锦觅仙子真身究竟为何圣物,不若,趁着今日良辰炼上一炼?也好叫本神开开眼界。”
我这才看清自己现下所处之处乃是一个八卦轮盘之上,八卦yīn阳两极,天后立于阳极之眼,而我则被结界拘于yīn极之半,轮盘周遭为一圈潺潺清水环绕,水中,三两火红鲤鱼款款摆尾,悠游其间。
我摸了摸发簪,触手的粗糙之感叫我心下一惊,是了,前些日子因着爹爹嘱咐,我已将凤凰的那支寰谛凤翎给收了起来,眼下只别着根普通的葡萄枝,身无一物护体,却叫我如何同天后斗法。
“天后玩笑,上回九霄云殿之上,水神爹爹不是已然昭告诸仙锦觅真身乃是一片六瓣霜花?”
天后轻蔑一嗤,“当年梓芬那妖女凭着几分姿色诱帝惑水神,谁又知晓你父究竟何人?想来那洛霖水神心中也未必能笃定确认。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至今无人见过你这小妖孽真身,今日本神便要验上一验。”
说话间,她手上便赫然变出了一只青玉耳坛,轻托坛身一个翻转,坛口朝下,其中所盛之物细细覆流而出,汇入周围环绕八卦轮盘的清水之中。我闻见一股浓烈的醇酒之香,想来那坛中所装乃是天界至烈之酒。
但见酒水jiāo混静静流泻,无甚异样。然,当jiāo混之酒水流经一尾红鲤处,“腾!”地声,股殷红火焰顷刻之间升腾而起,原来,那安静游动的根本不是什么红鲤,而是一枚枚摇曳的火种。连珠爆竹一般,枚枚火种遇酒即燃,九九八十一颗,仅稍许,八卦轮盘周围便升起一圈的围栏火墙,将我们包围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