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_作者:priest(189)

2017-10-27 priest

  他真就对韩渊那只穿过心而过的手毫无怨愤么?

  那是连一贯心宽的大师兄都无法介怀的事,何况一贯心胸狭隘的程潜,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究竟是他改头换面成了一把清风明月,半点都不肯记恨,还是……只是借着唐轸将他的记忆取走四十九年的生疏,刻意搁置了?

  迷茫的黑雾中在他眼前汇聚,雕琢出了韩渊的模样,那韩渊看着他轻轻一笑道:“小师兄,你惯会自欺欺人,如今总算肯说实话了么?”

  程潜眼角细细地抽动了一下,眼前这韩渊究竟是不是他被黑雾勾出来的心魔,他一时间无从判断,只觉得自己向来无懈可击的心境被狠狠地撬开了一个口子,随即仿佛溃于蚁xué的千里之堤,一发不可收拾地崩塌了。

  韩渊yīn森森地盯着他,说道:“小师兄,你从前不是这样虚伪的,讨厌谁绝不给谁好脸色,为什么如今连一声怨恨都不敢提起?你怕什么?怕师门不和?怕师兄们心里有疙瘩?还是怕显得小肚jī肠,污了你卓然世外的声明形象?”

  “闭嘴,”程潜截口打断他,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难道当年动手的不是你?就算一时不慎被画魂影响,难道这些年堕入魔道,罪孽滔天的人不是你?你还有脸叫屈?”

  韩渊似乎没料到他竟然这样直白地还嘴,一时愣住了。

  程潜地怒火毫无征兆地上了头,他蓦地一咬牙,将周身凝滞的真元qiáng行运转起来,不顾胸口炸开一样的剧痛,任凭真元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将包裹在周身的魔气扫了个七零八落。

  这世上,除了他自己画地的牢,还有什么能困得住他?

  程潜未提霜刃,抬手一巴掌抽在了面前韩渊的脸上,怒喝道:“难道我怪不到你头上?”

  “啪”一声脆响,挨打的和打人的一时都呆住了。

  程潜本以为面前这人是自己心魔所化,并非实体,一时激愤出手,没料到竟落到了实处。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唐轸那“以身为器”“炼心魔成龙”的话,眼睛蓦地睁大了,难以置信地低声道:“你真是……韩渊?”

  韩渊捂着脸,先是一脸错愕,随即歇斯底里地大笑道:“小师兄,你这苦主做得好不专心,连我本人站在你面前都认不得了么?”

  程潜握着霜刃的手几乎在发抖:“所以闯朱雀塔的人是你,魔龙是你,想要小师妹妖骨的人也是……”

  韩渊背负双手,轻飘飘地说道:“天妖妖骨不祥,长在她身上,除了每隔几年就让她遭一次罪,还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将那不祥之物剥下来给了我这不祥之人,看在昔日同门份上,我剥骨的时候还可以下手轻些,留她一条命。”

  程潜气海激dàng如海啸,一阵yīn冷的寒气自他手足间泄露而出,下一刻,他周身真元飓风似的将罩顶的魔气冲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怎么不问问我肯不肯留你一命!”

  话音未落,霜刃剑光bào涨,周遭黑气被摧枯拉朽似的涤dàng一空,哪怕是已经身化魔龙的韩渊也不得不暂时退却,当空化为龙身,冲向九霄。

  吞噬一切的黑暗被雪亮的剑光撕开,程潜身形重现于夜空之下,他一剑斩向龙身,空中风雷隐动,竟有屠龙之威。

  人与龙一同没入云霄之上,一时间缠斗不休,连影子也看不清了。

  “站远一些。”唐轸将六郎往后拉了一把,摇头道,“外面打得这样热闹,里面又有一只作乱的天妖,我看这楼撑不了多久,非塌了不可。”

  唐真人好似长了天生一张无往不利的乌鸦嘴,话音没落,便听一声巨响,酒楼塌了。

  尘嚣未起就化成了一把红云,巨大的彤鹤露出了全貌,被剑修将满身的妖气限制在朱砂阵中,身上的骨头“咔吧”作响。

  年大大瞠目结舌道:“这……这就是彤鹤啊,当只鸟原来也怪不容易的。”

  唐轸后退半步,注视了水坑片刻,皱眉道:“天妖从来都是应劫而生,先天带着血气,只是她身上应了天妖命,偏又有半个人身,本该浴血而生,却被人qiáng行改命……能平安长到这么大,一身妖气被压制了七八,也真是不容易。”

  年大大闻言,望向严争鸣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崇拜。

  唐轸道:“罢了,我助他一臂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