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里,摆放在中央的火盆将熄未熄,宏旭坐在光与暗的剪影处,神qíng莫测地看着躬身走进的邹严。
“臣,叩见陛下!”
许久未见动静,邹严依然跪着,沉默的屋子里只有火星在噼啪作响。
“邹丞相,若朕不曾记错,你是两朝元老,在朝为官已有二十三仔!”良久,宏旭方缓缓开口。
“是的,陛下。老臣幸得陛下和先王赏识!”邹严不紧不慢道。
“既然如此,那你可知晓我父王为何而崩?”宏旭语气平淡地问道。
“先皇秘事,臣不敢妄言!”
“朕准你直言!”
“先皇乃抑郁而崩?”
“为何抑郁?”
邹严闭了口,抬头看向宏旭沉默着。
“那朕问你,在北灵皇子失踪的前一天你是否来过夏荷宫?”
“是!”
“你对他说了什么?”
“……殿下你虽为质子,但仍是北灵皇孙,如今却以身侍吾王,作为儿郎令人不齿,作为儿孙令族蒙羞!”邹严态度坚决一字不漏地复述道。
宏旭大怒,随即拍案而起,“这般骄傲的人,你居然对他说了这样的话?邹严,你居心何在?”
“臣这番举动完全是为了陛下着想。您对北灵皇子的宠幸吗,在他人看来或许只是一时兴起,但臣看得真切,您用的qíng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帝王该有的界限。帝王可以滥qíng却不可以专qíng,一旦专qíng便成了死xué。臣正因为是两朝元老目睹了先皇的悲qíng才要出言阻止。陛下若要怪罪,臣无话可说!”
“好,很好!”宏旭yīn鸷地看着不卑不亢的邹严,忽然一把将书案上的奏章墨砚悉数扫落在地,“好一个口口声声为朕着想的邹丞相!若你真是为朕着想又怎会生生bī走朕的挚爱,让朕承受这种剜心之痛!”
“陛下息怒!”
“滚,立刻给朕滚出去——”
“……是,臣告退!”看着第一次在臣子面前如此失控的宏旭,邹严只得依言退下。
宏旭一脚踢翻书案,怒气充斥了整个胸腔。
但是,璃儿,没人比你更让朕愠怒!就因为别人的一句闲言,你一纸留书,两字“勿寻”,便可走得如此决绝!难道你对朕的qíng意竟浅薄如斯?
……
天色尚早,灰蒙蒙的天边只泛起一丝鱼肚一般的浅白,远远看去仿佛在水天相接处形成了一条fèng合的伤口。
二牛提着竹竿走到江边,解下捆缚在木桩上的麻绳,接着挽起裤腿跳上很是简陋并且已经掉漆的小船。
今个儿二牛是替他生病的老爹来摆渡的。本来吧,这大冬天的要渡江的人就少,况且老爹他染了风寒,二牛叫他gān脆歇息一日,怎料那顽固的老爹死活不肯,说什么今日可能会有一个重要的人要渡江,硬是撑起身要来摆渡,二牛无法,只得将老爹按回chuáng上,道:“得了,你就好好歇息一日吧,我替您去摆渡总成了吧!”听他这么一说老爹才作罢。
二牛用竹竿撑着河岸推离了浅滩,接着“咿呀”地摇着桨驶到下游的小渡头。瞧瞧,空无一人的,就连开茶水档的全大爷也还没来呢!
二牛靠上渡头捆好船绳,搓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即使年轻力壮也被早霜打得直哆嗦,更别说平日他那瘦骨嶙峋的爹了。其实二牛老早就让他爹别再摆什么渡了,你说他都五十好几了,何必执意过来遭这份罪?难道觉得自己养活不起他么?
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
二牛抬头一看,果然瞧见江道上正有两人驱马往这边走来。待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两个青年公子。
其中一个看起来稍长些的看见二牛,眉头却是一皱,只听他冷冷的开口道:“张有地呢?”
二牛愣了张嘴呆了半天方醒悟这公子问的是自己的老爹张有地。
“呃,我爹他病了!染了风寒!”虽然不大高兴这年轻人怎么这么不尊老居然直呼自己老爹的全名,但在他那……怎么说呢,就是让人自惭形秽的眼神下,二牛没敢抱怨只得照直说了!
青衣公子缓了缓眉头,随即跳下马。
“我们要渡江么?”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稚气一些的公子忽然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