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将他领进在客厅里,不一会儿就有丫环笑嘻嘻地送茶来,他赶紧说,“我是来还你们贺兰小姐书的。”但那丫环却什么也不说,依然笑嘻嘻地走了,临了扔下一句,“你再等会儿,我们太太昨天出去跳舞,回来得晚,但也就快起chuáng了。”
秦承煜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时针指向下午两点。
秦承煜坐在那里没多久,就看到梅姨妈下楼来了,她穿着件jī心领软缎睡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脯,走起路来摇摇曳曳,轻盈无声,手里还拿着一柄团扇,扇柄上拴着杏huáng的穗子,秦承煜站起来,他简直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视线放在什么地方,把头低了下去,垂着眼睛道:“梅太太。”
梅姨妈那目光电光石火一般,眨眼就把秦承煜从头扫到脚,她想难道就是他送给了贺兰那件披风?那披风十分华丽,想来他也确实能拿得出来,这位“太子爷”来邯平也没几日光景,贺兰也不过是那天招待招待了他,竟能对贺兰出手如此阔绰,难道是真成了男女朋友,但这也未免太快了些,打闪电么?
秦承煜被审视得浑身不自在,将那一本《哈姆雷特》拿出来,双手放在茶几上,道:“这是贺兰小姐借我的书,我看完了,特意来送还。”梅姨妈往那书上扫了一眼,却将那团扇往书上轻轻地敲了敲,道:“我那天忘了问了,秦公子才从国外学成归来,不知道学的是什么?”
秦承煜垂着眼睛,客气道:“我在国外学建筑。”
梅姨妈便又拿着团扇挡着嘴,目光雪亮,咯咯一笑道:“秦大帅的儿子竟是学建筑的,真是滑稽。”秦承煜被她这样嘲弄,先是微微一怔,却也不愠不恼,还是诚恳地道:“这没什么滑稽的,我倒想在邯平找个工作,凭着自己的心力做些好事,总比躲在父辈的福荫下做纨绔子弟好。”
梅姨妈又笑道:“依你所说,你还要一个人闯出一番事业来喽。”
秦承煜面容谦和,淡淡地道:“那也未为不可。”
梅姨妈那脸上的笑容便就一停,抬眸又重新将秦承煜看了一遍,半晌一笑道:“贺兰今天在家,你要还书就自己亲自去吧。”她拿起团扇站起来,朝着厅外道:“巧珍。”巧珍应声进来,梅姨妈道:“小姐呢?”
巧珍道:“小姐在后园子玩新买的照相机呢。”
梅姨妈便道:“这孩子有点新东西就留不住,非玩坏了不可,你把这位秦先生领过去见小姐。”巧珍应了,上前道:“秦先生,请这边走。”秦承煜便先向着梅姨妈礼貌地点了下头,跟着巧珍走了。
贺兰因前几天新得了一个照相机,姨妈特意给她买的,她自然是欢呼雀跃,玩得放不开手去,才不过几天就已经用了整整一抽屉的胶卷,这会儿正是芙蓉盛放的季节,花园里四处美不胜收,她从上午就在花园里转悠,见了什么都要拍一拍,噜噜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她的身后,忽听到巧珍道:“小姐,有客人找你。”
贺兰玩兴未尽,拿着照相机回头道:“是凤妮么?”一回头却看到了秦承煜,她那眼睛眨了眨,长睫毛忽闪忽闪的,愣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地道:“哦,是你呀,你是秦……秦……”她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后面两个字,还是他先笑着说了,“我是秦承煜。”继而又道:“我拿走你一本书,早知道你忘了,我就不还回来了。”
贺兰往他手上看了一眼,笑道:“那书呢?”秦承煜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两手空空,原来是把书放在了厅里忘了拿出来,不禁双手一摊,自嘲地笑道:“在厅里坐了一会儿,就忘在那里了。”
贺兰扑哧笑道:“好罢,反正那书的扉页上写着我的名字呢,丢不了,你总是把书还到我家里了。”秦承煜微微一笑,贺兰道:“你请坐。”承煜便就坐下来,就有一个丫鬟从里面走出来送果子汁和桃苏等物,又向着秦承煜道:“太太说,请秦公子留下来吃饭,厨房里已经准备下了。”秦承煜忙站起来道:“不用麻烦了,我这就回去。”
贺兰嫣然一笑,清脆地道:“你就不用推辞了,定是你什么地方投了我姨妈的缘,姨妈才留你的。”秦承煜见她那盈盈一笑间,眸光明净闪亮,波光流转,恍如chūn风拂面一般,令人心中透畅欢愉无比,久久不愿移开目光,他也知道这样直视十分唐突,控制着将目光挪到一边去,贺兰因为一卷片子还没有拍完,正在捉摸着还要拍点什么,随口道:“你现在还是住在督军府吧?”承煜笑道:“现在是住在督军府没错,不过我正准备在邯平找房子搬出来,过几天大概会找一个学校去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