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淡觉得好笑,抱着gān净的衣衫走到余墨身后:“公子,你还好吧?”
余墨看着她,缓颜笑了,笑意如熏风拂面:“还好。”
颜淡看见他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想,也许余墨真的是很温柔。
那农家女子莲心把他们引到了家中,因为是背yīn,远远比船上要凉慡得多。颜淡把gān净的衣衫摆在陈旧的木桌上,然后带上房门站在外边。那个从水里捞上来的小鬼正被姊姊追得满院乱跑,一看见颜淡就飞快地躲到她身后,再不敢探出头来。
“你再躲啊,有本事你永远躲着别出来!”莲心气鼓鼓地挽起衣袖,“你知不知道外婆身子不好,受不得气,你这么大了还只会闯祸!”
颜淡微微笑道:“莲心姑娘,小孩子要慢慢教才好。”她回过身,语气温软:“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从前有一只山妖,专门吃不听话的小孩子。他有很多很多手下,到处打听哪里有不听话的小孩,立刻就抓了过来,先把那些小孩的耳朵割下来下酒,反正不管大人们说什么那些小孩都不听,长着耳朵有什么用呢……”
那孩童小脸发白,颤颤地往姐姐身后躲。
身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余墨走了出来,微微失笑道:“颜淡,你又在胡闹了。”他换上淡青的外袍,恍然一介翩翩公子。
颜淡用手指叩了叩下巴,不忘记见fèngcha针地称赞:“公子,贵公子都爱青衫萧然,却还不及你这样合宜。”
余墨抬手一捏她的鼻尖,轻喟道:“颜淡,你什么时候能把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毛病改一改?”
颜淡默默无言:凡人常说做人难,她却觉得做妖更难,不能说不中听的,一旦说了好听的又要被嫌弃,实在太难了。
莲心笑着说:“也快晌午了,你们也留在这里吃顿午饭吧,还是我外婆亲手下厨的呢。”她不待对方答应,就一手拉了一个:“我外婆的手艺可好了,保准你们吃过一回还会惦记着。”
颜淡一听她这样说,也颇感兴趣。
他们走进正屋,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正摆放碗筷。颜淡不由想,那老婆婆的年纪看来挺大了,应该已经有她年纪的零头那么大,还要拉扯这俩姐弟,实在不容易。
待走近桌边,她立刻就瞧见桌上正中摆着一碗雪菜煮huáng鱼。端午节,除了粽子,huáng鱼也是必不可少的。
而百灵叮嘱了起码有十遍的事qíng中,其中一件便是:不管这鱼是蒸的、烤的、炸的,还是从江里、溪里、或者海里捞上来的,一律不准端到山主桌前。而她私下打听到的一点却是,余墨的真身是鱼。毕竟瞧见同类煮熟的尸首被摆在盘子里放在自己面前,还要眼睁睁地看别人吃下去,各中滋味委实糟糕。
颜淡不由自主地偷偷看余墨,只见他神色平淡,好似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动容。
端午特别篇·余墨、粽子和鱼(下)
五人围在桌边坐下。莲心端着粗瓷酒壶斟酒,倒入瓷碗中的酒浆呈淡红色,药气浓郁。颜淡看着面前的瓷碗,连眼都直了:如果她没有弄错,这酒便是闻得其名见过其形,却还不得其味的雄huáng酒。
“这酒是自家酿的,酒劲不会大的,颜姑娘你放心喝吧。”莲心看见她的表qíng,立刻就说。坐在一边的白发老婆婆也接了一句:“这药材都是我们自家备的,只是这huáng酒是村头打来的。唉,我们家里没有男丁,日子也有些不好过,所以……这huáng酒也不能买好一些的,小姑娘你要是嫌弃就别喝了。”
颜淡连忙摇头:“怎么会嫌弃呢?端午节就是要喝雄huáng酒辟邪的嘛。”她颤颤地端起瓷碗,闻着呛人的雄huáng味儿,正要心一横往喉咙里倒,斜里伸来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酒碗,径自一饮而尽。
颜淡呆住了:“余墨……”
余墨淡淡道:“她不会喝酒,喝一口都会醉。”
颜淡愣愣地说:“你……”
“她喝醉以后只会胡闹,所以还是我代她喝。”余墨又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碗,gān脆地一仰头喝gān。
颜淡喃喃道:“两碗,辟邪,来不及了……”
老婆婆眯着眼,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小姑娘,这公子哥对你真好,你可要好好记在心里。”颜淡手一抖,只见她伸筷夹起一条huáng鱼,放在余墨碗里:“趁热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