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动了一下,顿时扫下一大片樱花,全部落在她发上身上,吓了她一跳,急忙抬头,立即看到了他。
『见过荧惑大人。』她虽然惊讶,却很快恢复平静,从地上站了起来,恭敬地对他行礼。
她的声音已经没有方才唱歌时的娇柔,变成了全然的清冷恭敬,让他一瞬间产生很不真实的感觉,好象刚才不过是一个幻境罢了……『拣落花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这样问了。
她笑了笑,『在我家乡,樱花是一种很吉祥很美丽的东西,我们常将落在地上的新鲜樱花收集起来,可以做枕芯,也可以做香囊。樱花的香味很清雅。』是么?是她家乡的习俗?可她已是神界的人,怎可拥有思慕叛城的心?于是他冷道:『既进了麝香山,过去下界的一切都要抛弃,以后不可再说这话。』他本以为她会和平常一样,恭敬地弯腰说是,但她却挺直了腰杆,秀美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他惊讶的光芒,正色道:『怀念故里,思念父母,乃是人之常qíng。我并没有触犯神界的任何戒律,大人难道因为我进了神界,就要我连故乡也抛弃吗?我不是神,我没有办法无qíng,请大人原谅。』他从没遇过当面反驳他的人,一时竟连生气也忘了,好半天才道:『思念,爱慕,怀念……皆为qíngyù之体现,你既已进了神界,就该明白qíngyù为禁忌。今日就罢了,日后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将你逐出神火宫。』他第一次对人说了那么多话,自己也觉得意外,gān脆从树上跳了下来,转身准备回珠炎厅。刚走两步,却听她在身后低声道:『大人,人和神原本就是不同的……神界诸位大人总是标榜自己的宽宏慈爱,却为什么不能包容凡人那一点点可怜的感qíng呢?神为什么不知道,人是要有感qíng,才活得有意思的众生啊……』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此时有风chuī过,粉红樱花飘飘洒洒地落了她一身,她洁白的脸上满是坚持的神qíng,漆黑的眼睛里藏着一种让他陌生的激烈làngcháo。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奇怪的是面对这个顽固不化的凡人,自己却并没有恼怒的感觉。
樱花如雪,隔在他和她之间,她的面目渐渐模糊,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轮廓。然后,她的声音清晰地绕在他耳边。
『我只盼,有一日诸神会愿意放下神的架子,去了解凡人。神是人光明的景仰,人是神有qíng的表现。三界和平的日子,我会永远真心期待。』她的面目被纷扰的樱花覆盖,声音也渐渐远去,他下意识地要去捉她问个明白,手伸出去却捉了个空,他一惊,陡然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自己卧厅的屋梁,厅内yīn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cháo湿感觉。他皱了皱眉头,从chuáng上下来,赤脚走到了窗边,才发觉原来下雨了,而自己的窗户没有关上。放在窗下的青木案还有地面都已经给bào雨打湿,厅内空dàngdàng的,一个人也没有,连盏灯火都没亮。那些下人怎么回事?越来越惫懒了!
他关上了窗户,点燃案上的烛火,火光明灭间,让他看清了立在墙角的记时沙漏。
寅时一刻。
他陡然皱紧了眉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司月终于恢复了常态,在太白跳崖后的第六天。五曜照常例会,到场的却只有荧惑和岁星。
“辰星和镇明呢?”
司月高高坐在正殿中央,皱眉问道。虽然她竭力摆出和平常一样高傲的姿态,却依然掩饰不了眼睛的红肿和说话里微微带着的鼻音。她哭了多久?太白之死就让她伤感成这样?太不像以前的司月了!
岁星连忙接口道:“辰星去宝钦城寻找太白,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镇明三天前已经离开麝香山,说西方王城那里有要紧的事qíng处理。”
司月的眉头皱得更深,“镇明怎的也如此?!荧惑,你去宝钦城那里接太白的时候,看到辰星了吗?”
他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这个麝香山,当真是以前的麝香山么?好象有一只暗地里的手,偷偷将这里的一切都改变了,他觉得有些陌生。以往的所有好象都处于崩溃状态,连司月都变了……司月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上面绑着带咒文的红线,一看就是密报。她缓缓展开密报,沉声道:“我昨天接到了这个密报,有人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镇的郊外看到了类似印星城的地方……当然我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四方搞的鬼,但是如果放任他们这样脱离麝香山,迟早是一个祸害!我需要人去下界视察qíng况,镇明不在,辰星失踪,太白……岁星,荧惑,你们谁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