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动作太小心了,导致他们的速度很慢。马老爷远远的过去瞧了一眼,看他们从地dòng中运出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陶疙瘩。陶疙瘩并不能让马老爷动心,他素来喜欢直观的刺激,比如钞票的颜色,或者是金银的光芒。
第一部分报告书已经写完,并且送到了稻叶大将面前,马老爷计算着时间,认为自己还有十天半月的准备期,时间太多了,根本不需要。
胜伊昏睡了一夜一天,最后在一个yīn霾的傍晚醒了。
他患了重感冒,两只鼻孔全不通气,被鬼上身前后的事qíng,也记不得了。
赛维也伤风了,并且腰酸肚子痛。裹着毛毯坐在chuáng尾,她小声说道:“胜伊,家里不太平,我们真得快点走了。”
胜伊打了个喷嚏,病怏怏的起身坐到了赛维面前:“时间定了?”
赛维点了点头,声音轻成了耳语:“差不多。”
胜伊又问:“带无心吧?”
赛维理直气壮的答道:“当然带。爸爸说等我们在昆明安顿好了,就举行婚礼。”
第129章 复仇
马老爷用手捂着心口,独自坐在大chuáng上发呆。鎏金chuáng柱反she了水晶吊灯的明烈光芒,马老爷的卧室,素来装饰得偏于辉煌。
他是怕黑的,而在有大动作之前,又是格外的谨慎,甚至不肯叫个姨太太来陪睡。两厢相加,导致他方才做了个噩梦。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胸前,他摸了个空,想起自己护身的翡翠菩萨早送给伊凡了。
曳地的厚呢窗帘,因为沉重,所以纹丝不动,让马老爷联想起一面居心叵测的夹壁墙。掀起棉被下了chuáng,他穿着绣花软拖鞋来回走了几圈,忽然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小儿子。烦躁的一撇嘴,他转身绕到了chuáng尾。chuáng尾距离墙壁还有一大片空间,于是对着大chuáng摆了一只西式立柜。立柜门上嵌了一小块装饰用的梅花形玻璃镜,他对着镜子仔细审视了自己的面容——新剪过的卷发挺服帖,而一张面孔,他自己认为,也并未见老。
用长长的小手指甲刮了刮鬓角,他披上白底蓝花的睡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一口慢慢喝了,他无端的叹了一口气,后背凉飕飕的,心qíng也低落。
“五个孩子,如今就剩了两个。”他端着茶杯站在窗帘前,漫无目的的想:“政治生命也将要彻底结束了。”
他突然想哭,一边想哭,一边暗暗的惊讶,不知道自己的伤感是从何而来。他的头脑素来是条理分明,一生不知冲动为何物。
慢慢的把茶杯放到桌上,他脑海中浮出了一个新念头:“活着没意思啊!”
苍凉的长叹一声,他对着虚空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将要背井离乡,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跑出日占区。跑不出去,必定是死路一条;跑出去了,也无非是养老。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马老爷把双手cha进睡袍口袋里,含着一点眼泪缓缓的踱,想自己死了倒比活着更享福。末了靠着chuáng尾栏杆站稳了,他一抬头,又从梅花镜中看到了自己。
眼中的泪光让他骤然震惊了,他心思一动,立刻做了反省:“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然后他打了个冷战,关灯上chuáng去了。
灯光一灭,富丽堂皇的卧室立刻堕入黑暗。梅花镜中浮现出了马俊杰的面孔,他的脸上没有表qíng,一双眼睛斜出去,盯着镜子里的大chuáng,以及chuáng上的马老爷。
马老爷没睡好,凌晨就起了chuáng。下地之时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就像被寒风chuī了光身子一样,汗毛竖起一大片。
吃饱喝足之后,他裹着貂皮褂子去了后花园,遥望小河对岸的动静。小河对岸的日本兵换了一批,其中有好些便装人物,gāngān净净架着眼镜。士兵们也全戴了白手套,昼夜不停的入dòng出dòng。马老爷看了良久,末了发现他们在搬石片。
马老爷掐指一算时间,认为此刻稻叶大将对自己没起疑心,家里的日本兵们也正把jīng力全放在陶疙瘩和石头片子上,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马老爷把赛维叫到面前,父女二人关了房门,做了一场秘密的长谈。出了马老爷的书房,赛维回到自己院里,开始悄悄的收拾体己——她和胜伊两人的私房钱,全由她一人代管了。
无心坐在一旁,先是静静的擦腰带,擦着擦着犯了嘀咕,偷偷去看赛维。赛维忙死了,他却闲死了,这可不是个好形势。万一赛维意识到了,很有可能大发yín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