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砂被他突然的慷慨激昂弄愣住了,良久,她叹了一口气,轻道:“你说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场面话而已。你若不会因为战乱而苦痛,也就不会突然这么激动了。”
女宿沉默半晌,才道:“因为我完全信任您,完全信任白虎大人。您是众生的道,qíngyù天生,人人皆醒……我相信,只有您,才能让三界荣光繁华。所以,无论要我付出什么,我都……”
澄砂再说不出话来,只得挥挥手,“我倦了,你下去吧。”
他这种信仰,如同叛教的新教徒那样狂热,为了追求心目中的神圣乐园,哪怕之前值得怀念的一切都崩溃于眼前,他也不在乎吧……澄砂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想起白虎,想起清瓷,忽然觉得寒彻骨,然心底却有一种奇异的波动,不得不承认,她也在这样一种狂热的qíng绪里沉浮。忘了曾几何时,她成了这般模样……?现在,她究竟是暗星,还是曾经的天澄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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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香山,神火宫——
“非嫣,把莲花瓣放去坤位上。”
镇明一面吩咐着,一面用心削着手里的柳枝,细细雕刻出柔美的面容与纤细的身段。荧惑破天荒第一次紧张,站在他身后yù言又止,黝黑的眸子里满是犹豫和不确定。
“不对,鼻子那里,没有那么深的沟。”他忽然张口,有些不虞地淡淡指责镇明手上的那个柳木美人,“嘴唇太薄,头发没那么短……眼睛应该更亮……”
镇明终于给他难得的罗嗦激得放下手上的木美人和刀具,回头无奈叹道:“荧惑,这不过是借柳木的灵气给她一个身体而已,不需要那么讲究。我保证,施法结束之后,她一定和原来一模一样。”
荧惑立即住嘴,退了三步远,恢复他冷酷漠然的神色。镇明摇摇头,拿起木美人继续雕刻。这时非嫣已经摘好新鲜的莲花,扯下花瓣一片片整齐地排放在龙骨命盘的坤位上。镇明瞥了一眼,又道:“麻烦你,非嫣,再去我的卦房取一块碧玉放去离位,还有,去天绿湖用玉盏舀半盏湖水放去坎位。”
非嫣撅起嘴,软绵绵地抱怨起来,“你好会刻薄我,为什么不让荧惑去做这些事?马上要复活的,是他的女人诶!”
荧惑冷冷开口,“我去。”语毕,他抬脚就走,忽地又停下来站去镇明身后,严肃地说道:“不对,她右手的食指还要再细一些,拇指没那么长……”
镇明长叹一声,非嫣嘻嘻一笑,转身奔出门外,声音如同银铃一般,“还是我去吧!荧惑你根本就心不在焉,搞砸了可怎么办?”
镇明转头看着荧惑,把木美人递过去,“我不熟悉她的容貌身段,要不你来做?”
荧惑抿着唇,摇头,“不,我不会,还是你来。”
之后他果然再没说一句话。
从落伽城回到麝香山已有半月,除了疗伤,最重要的便是替炎樱做一个身体,让她不再以魂魄的形式寄托在荧惑的衣裳内。荧惑的伤不重,三日不到就完全恢复,但辰星的伤势却极严重,几乎去了半条命,加上他报仇未成,重创加上内心的打击,竟然大病了一场,半个月才稍微恢复了一些元气。
在荧惑无声的催促压力之下,镇明终于选了个吉日,施法替炎樱做身体。炎樱算新鬼,魂魄难与其他圣物共鸣,只能选择招魂灵木柳树枝替她安魂。好在麝香山是神界圣地,一花一木都濡染天地灵气,魂魄与身体不会产生相斥的反应。
非嫣很快就回来了,左手心攥着一块碧绿的美玉,右手端着半玉盏的天绿湖水。她一面将两样东西按照镇明的吩咐放去命盘的位上,一面奇道:“你到底打算用什么给她做身体?莲花与柳木我可以理解,但湖水与玉用来做什么啊?”
镇明已将木美人雕好,仔细看了看,放去乾位上,才道:“柳木安魂,莲花定魄,碧玉为心,湖水化血。这你也不懂?”
非嫣笑了笑,转着眼珠柔声道:“我呀,还以为借来柳树三分柔,莲花但为君风骨,碧玉辟邪又趋吉,湖水不过来拖地。”
镇明失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又叹道:“正经本事没有,只会和我耍嘴皮子。打油诗念得油嘴滑舌,可惜全错。”
他站去命盘之上,小心将四件灵物排列整齐,然后回头唤道:“炎樱,出来吧。震位动dàng,巽位不定,兑位过虚,你还是去艮位等候,待我再唤你的时候,便立即附去柳木上。千万千万,不要误了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