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是一座高大的荒山,和九嶷所住的那座小山头相比,大了不止一圈,若论高度,两者更是无法比较。附近百姓多是靠山吃山,但是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是天明上山,天黑下山,无论是采摘还是捕猎,都不能错了时间。一旦夜里还留在山上不肯走,那么若是被山神捉去吃了,也是自找。
九嶷当然不相信这地方会有什么山神,能在夜里兴风作làng的,恐怕不是毒蛇猛shòu,就是妖魔鬼怪。若说小绿蛇的爹娘就在这里,从道理上讲,也很说得通。抬手拍了拍胸前的小包袱,他低头问小绿蛇:“到地方了,你真想进山去?”
小绿蛇从蛋壳里伸出脑袋向外望了望:“九嶷,我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可是……”它迟疑了一下,“我又有点儿害怕。”
九嶷在一块能避风的大山石旁坐下了:“别说你,我看着都有些怯。要不然我送佛送到西,再陪你熬一夜。等到明天我上山瞧瞧,要是没什么问题,再把你放下来。到时候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带着你的蛋找你爹娘去,我继续进城弄钱,回来好娶马寡妇。”
小绿蛇仰着圆脑袋,对他眨巴眨巴眼睛:“九嶷,你倒是个好人。”
九嶷一歪身依靠了大石头:“哼,我本来打算把你煮成蛋花汤的。”
四脚蛇忽然开了口:“现在煮也来得及吧?”
小绿蛇一瞪眼睛:“我看你肯定不是蛇!”
九嶷身体疲惫,正想闭了眼睛追忆一下马寡妇的风骚芳容,偏偏怀里这两条破蛇吵个不休,烦得他颇想开口骂人,然而又懒怠动弹,故而最后他一欠身,只震慑xing地放了个大响屁。一屁过后,小绿蛇被他震得一哆嗦:“呀,怎么了?”
九嶷打了个大哈欠,正要懒洋洋地再骂几句,然而未等他出声,忽然有冰凉黏湿的东西勾住了他的上下两片嘴唇。他当即抬手去抓那东西,一摸之下,只感觉那东西枝枝杈杈,如同一只极其枯瘦的大手。垂下眼帘再一瞧,他吃了一惊,原来那东西真是一根树枝,只是湿滑柔软,枝梢伸出无数灵活的根须,正在争先恐后地往自己嗓子眼里钻。
慌忙从身上摸出一张纸符塞进嘴里,他随即一口咬破舌尖。鲜血与纸符混合了,纸符的灵力立刻增qiáng了许多。感觉口中的根须果然不动了,他撕撕扯扯地将树枝从自己嘴边扯开,紧接着握住它狠狠一掰。只听“咔嚓”一声响,树枝应声而折,断口之中淌出了淋淋沥沥的腥甜汁水,细细一嗅,居然带着鲜血气味。顺着枝条回头一看,九嶷顿时一跃而起——原来在他身后高高低低生长了许多树木,其中有一棵最为苍老巨大的,居然在无风的静夜之中摇摆了树gān,无数枝条铺天盖地,直伸向了四面八方。
九嶷见势不妙,四脚蛇从他领口中伸出了脑袋,看清眼前qíng景之后一声没出,“刺溜”一下子又缩回到了九嶷的腋下。小绿蛇还愣怔怔地伸着脑袋看热闹,看着看着,它忽然尖叫一声:“又来了!”
九嶷闻声抬头一瞧,只见一根树枝颤颤地直伸向了自己面前,而黑暗的枝叶深处缓缓现出一张描眉画眼的女人脸,正是白日所见的女妖。
女妖沿着那根树枝缓缓向前游动,慢慢露出了后方斑斓的蛇身。面无表qíng地bī近了九嶷,她开口说道:“你怀里的那个孽障,我今日是必要铲除了的!它的爹娘在这山上横行千年,好容易老天开眼,降下一道雷劈死了它们,偏偏又留了这么个小孽障,待它长大了,怕是又要断了我们这帮美妖的活路!正所谓斩糙不除根,chūn风chuī又生,我——”
未等她把话说完,九嶷忽然疑惑的开了口:“停!你说你是个……什么妖?”
女妖昂然答道:“美妖!”
九嶷没听明白,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不是蛇妖吗?怎么又来了个美妖?美妖是什么意思?”
女妖听到这里,忽然有点泄气:“就是说我长得非常美。”
九嶷上下审视着她:“你……美吗?谁说你美的?你是不是让人给骗了?”
女妖听闻此言,气得向上一昂:“好你个妖僧,竟敢消遣老娘!今夜老娘就连你和那孽障一起活吞,让你在老娘的肚子里变成大粪!”然后她将一张大嘴越张越大,从天而降直扑九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