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望了片刻,他见大列巴越唱越来劲,已经不可阻拦,便打开军装拉链,用衣襟包住了施财天的脑袋。施财天已经跟着大列巴学会了骂人,他认为自己如果再不采取一点措施,恐怕小蛇将来会成为大列巴第二。一层军装当然是不足以起到隔音的效果,但是聊胜于无,也顺带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大列巴和施财天自己看着办。
和此地所有的军官士兵一样,霍英雄是光着膀子穿军装,解开前襟就露胸膛。施财天一直认为凡人的体味很臭,如今向后一倒眼前一黑,他猝不及防的吸了一鼻子汗味,熏得他一露尖牙,qiáng忍着没有去咬霍英雄。
三个人都不困,然而各自为政的闹到最后,却也横七竖八的又都睡了。
翌日清晨,他们照例早早起chuáng去洗了冷水澡,并且得到了上午的军官口粮。口粮还是一份压缩饼gān加一袋粉末,但是粉末的口味有所变化,昨天是甜的,今天换成了咸的。施财天也得到了他那一份糖水,糖水装在一口深深的圆锅里,施财天双手扶了锅边,把脑袋探进锅里咕嘟咕嘟的牛饮。大列巴只顾着吃,其余杂事完全不管,所以霍英雄须得一边啃着压缩饼gān,一边为施财天撩着头发,免得头发沾了糖水,不好收拾。
吃饱喝足之后,阿奢并未出现,于是他们成了自由自在的闲人。大列巴已经在这小屋子里闷了一天一夜,此刻无论如何都要出去见见天日,于是霍英雄扛起金属杆的一端,背对着施财天往下一蹲:“小蛇,上来!”
施财天鼓着大肚皮,一扭一扭的游到了霍英雄身后。搂着对方的脖子向下一趴,他随即将尾巴连甩几圈,卷住了金属杆。大列巴不等吩咐,俯身将金属杆另一端抬起来往肩膀上一放:“英雄,走喽!”
霍英雄应声而起,和大列巴一前一后的抬着施财天出门去了。
霍英雄和大列巴本意是出去散散心,然而刚刚出了铁门还未走远,他们便被一架直升机阻住了去路。士兵们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瞬间就集结成了整齐的一队,训练有素的冲向了正在降落的直升机。霍英雄和大列巴很有眼色的立刻让了路,退到角落里好奇旁观。
直升机不是稀罕东西,但霍英雄和大列巴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直升机。此直升机像是在qiáng酸雨中飞了十万八千里,外表的肮脏斑驳已经无法形容,属于严重毁容;而且直升机本身也是要轮廓没轮廓要线条没线条,整体如同一口变了形的大棺材,肚皮下面还附着密密麻麻的小火箭弹,仿佛已经成jīng,随时预备产卵。面貌丑成这样,此直升机还不忘自曝身份,机身上印着个巨大的红圈,里面照例是个血淋淋的“尸”字。
大列巴看得心中悚然,在螺旋桨带起来的疾风中嘀嘀咕咕:“这飞机,它敢飞我都不敢坐。”
这时,飞机舱门一开,舱内的士兵和下方的士兵合作,开始向下运货。货物是半人多高半人多长的金属笼子。霍英雄最先看清了笼中qíng形,大吃一惊:“大列巴,你看笼子里!”
四名士兵抬一只笼子,络绎的从他们面前走过。第一个笼子里蜷缩着个气息奄奄的人形活物,身体是人身体,面目却是类似蜥蜴,松弛的皮肤呈青紫色,一只手抓着金属栏杆,手指之间分明连着半透明的蹼。
第一个笼子过去了,第二个笼子又来,这个笼子里跪伏着一只没毛猴子——看不见脸,但是个头不大,瘦骨嶙峋,看着像是猴子。
第三个笼子里的活物也是蜷缩着的,身体被一张黑色塑料布盖住了,只侧着头露出了上半张脸,很苍白的一张脸,没有头发没有眉毛,眼窝深陷着,灰眼睛含着一点眼泪,眼神十分悲苦。
直升机内外的士兵们还在不断的向下运输笼子,第四个笼子里坐着个圆滚滚的小孩子,也说不出是哪里怪,总之有种小猫小狗的可爱相。双手握着笼子栏杆,小孩子眨巴着眼睛,漫无目的的叫了几声。
等到这只笼子被抬远了,霍英雄才反应过来——小孩子生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没有眼白。
纯粹的怪物虽然看着惊悚,但是凭着霍英雄的胆量,还不至于恐惧;倒是方才那似人非人的小孩子让他感到了后怕。大列巴望着眼前qíng景,后脊梁竖起了一片寒毛:“这就是他们说的shòu人吧?”
他想上前和霍英雄站到一起,于是霍英雄心有灵犀的和他一起放下了金属杆。金属杆归了大列巴,杆子上的施财天则是归了霍英雄。两个人不声不响的向后又退了几大步,霍英雄扭头看了看怀里的施财天,然后抬手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摁,第一次感觉施财天竟然如此之大——身躯这么长,尾巴这么粗,完全就是个青年男子的身量,让自己根本无法把他藏到背后或者揣到怀中。万一哪天有人把他也当成shòu人抓进笼子里,霍英雄想,那自己是保护不住他的,再加个大列巴也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