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海之上,夕阳西下,làng急风高,一条大船船头,一个高大的男人腰佩长剑,一身黑衣,正看向远方云层。天海之间,海风chuī得他衣袂飞起。分属蓬莱岛商会的下属不敢打扰,合计之下,一个人爬出舱,顶着chuī得人头眼昏花的风上前,道:“岛主,再有一个时辰也就到了!只是,眼看要下大雨,若是不放慢航船,恐怕会惊了小公子……”
乐逾回身入舱,船舱内极宽阔,舱道里几个蓬莱岛派在外的管事儒服束发,纷纷躬身,跟随在他身后入厅。
厅内温暖如chūn,厚毯履之无声,颇为静谧。一个rǔ娘长得眉目温和,发髻乌黑,只点缀一支东珠簪子,见乐逾来,小心翼翼将怀中襁褓里的婴孩向上抱,回道:“小公子吃饱了,刚睡熟。”
乐逾道:“小公子一路不曾吵闹?”那rǔ娘道:“回岛主,说来也真是怪了,一次都不曾。”几位管事面面相觑,一个道:“请问岛主,小公子……这行船……”
乐逾回身道:“不必迁就他,这点风bào,他还没放在眼里。”诸管事道声“是”也就是了。都道岛主此番归来,带回个身世不清的小公子,岛主xingqíng也与以往不同,更引人猜测是……他不多一字,转身离去,众人望他背影,尤其是头发,纷纷苦笑,敢猜不敢言。
却不想半个时辰后,蓬莱依稀在望,海上大雾弥漫。就在这日落时分浓重的雾色里,船工忽觉不好,蓬莱岛周边虽向来风平làng静,却也未曾平静到这个地步。
大船陡然一震,如地动山摇,所有人都站不住,船底船工高喊:“不好!船底破了!破了!有角,鬼角!——”
那粗如男人手臂的长角黑森森cha入,庞然大物撞击船只,海水自船底涌入,掌舵高叫船工去补舱底,在这大làng巨震里,声音嘶哑断续。
却见暮日在海上,蓬莱岛后半落,远处金光万丈,近处却波澜起伏,昏暗不明。一重重làng涛中,巨大的漆黑双翼破水而出,有人道:“鲲鹏……鲲鹏?”
那双翅又沉入海中,一个躯体如同冰山浮上海面。那是一只巨shòu一般的鲸鱼,通身雪白如冰雪,唯有尾鳍漆黑,头顶生角如长矛,此刻浮在船边,犹如要张口将这大船吞噬。
船上兵荒马乱,乐逾道:“点火。”舱内人影来来往往,那rǔ娘惠娘虽满面焦急,却紧紧抱住襁褓,不住哄劝。乐逾看着她,对她道:“照看好小公子。”
逆风而上,竟直上桅杆。那怪鲸已张开大嘴,海水倒灌入口中。飓风将船往那鲸鱼利齿长角上送,乐逾一剑斩断桅杆,扯船帆罩在怪鲸眼上。纵上鱼背,以颀颀重击长角,竟是星火四she。
大船灯火通明,调转头避出。那鲸鱼翻波倒海,三十余下后,长角松动。那鲸鱼一身光滑,皮厚坚韧,乐逾将长剑在角下抵入,全力下拉,那鲸鱼喷水痛嚎,尾鳍拍làng,却从头往下血流如涌,被生生剖下皮来。
它背上乐逾已是全身血水,那血ròu翻卷,海làng打来,鲸鱼吃痛不已,垂死挣扎,弄得海面动dàng,船上诸人远观,只觉胆战心惊,许多人都畏惧得掩面痛哭。
却又是半个时辰后,那鲸鱼流血过多,无力动弹,死尸似地漂浮水上。海上红日已落,远海近海,却都是日落火烧云一般的红,血腥随làng随风飘dàng。那船失了帆,好容易靠近鲸尸。
乐逾一身血污覆盖,幸甚并无重伤,只是双手持剑,虎口崩裂。神兵利器如颀颀也被那长角撞出几处缺口。
他一语不发,脸上血水被海水冲净,神色清明,周身血戾之气却震得海上一时死寂。那鱼尸比船略大,船工重又取出一面破旧些的帆来张,一面以铁链将鱼尸锁在船后拖回。
一炷香后,蓬莱岛一面的峭壁,就是鲸鲵堂后的悬崖在望。海面上一杆铁黑长枪,远远不稳地转圈游来,船工经历之前一事,忌惮得立即拿起武器。
这回来的却是一只小上许多的怪鲸,同样头生长角,仅如成年男子大小,通体漆黑。乐逾待它游近,才见它一只眼睛受了伤,已盲了。那小鲸呜呜哀鸣,一下下撞着巨尸,仿佛不懂它已失血死去。
几个船工露出后怕之色,乐逾只问掌舵,道:“这是怎么回事。”掌舵硬着头皮上前,道:“前几日……行船时,遇到这小的怪鱼,几个船上的后生想将它擒下。老夫将它放走,终究晚了一步,它的眼睛已经给弄瞎了……”那掌舵中气不足,又道:“那几个后生已被赶下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