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要将哥哥带回,我只是让虚伪的佛国付出他们应当付出的代价。
我做错了吗?
我没有错。
既然我没有错,为什么哥哥如今——再不愿理我?
他怔怔地想着,而后低低开口:“哥哥,我同你说了我们过去的一切……”
没有回答的声音。
坐在对面的人紧闭双唇,面容不动。
我将属于我们的最珍贵的回忆双手奉上,可另一个不再动容,弃若敝履。
似乎只有我一个,汲汲过去,走不出来。
“哥哥,”无智又问,他的声音很轻,带点甜,像一个孩子所发出的无辜问题,“你恨我吗?”
依旧没有回答。
心被火烧成了灰烬,灰烬又被一只手粗bào地抓起,撒到主人无法触及的远处。
也许是我错了。
无智最终绝望地想。
我不该杀了戒律和尚,佛国真正对不起的是哥哥,哥哥若决定原谅他们,我也应该原谅他们。
他屈服了,他愿意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偿还代价。
“哥哥,如今密宗与佛国正在jiāo战,我是为了找回你、为了替你报仇才掀起这场战场,若你不再计较,我会带着密宗的人回去,我会向佛国战死的人道歉……然后我卸下释尊之位,我们离开,不再管密宗与佛国的任何事qíng……”
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没有回答没有回答!
沉默是这世上最恐怖的回答,仇恨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刃。
群玉山的那一夜,慧生没有和言枕词与度惊弦离开,他无法将师父被杀的仇恨遗忘,更无法面对师父临终之前的殷殷关切。
知道得越多,他心中的仇恨越深。
师父若不将我带回,他不会死,他不会死!
我给师父带来了死亡,而临死之前,师父还关切我的未来。
落下了仇恨种子的心田长出仇恨的大树,他选择和释尊来到密宗,但他从此闭口不言。
这是对自我的惩罚,也是对凶手的报复。
一声笑在大帐中响起来了,声音很轻,像费劲了力气才从喉咙中挤出来,又如同远方而来,缥缈不可捉摸。
“哥哥,这样你也不愿意,那你想要我偿命吗?”无智问。
他彻彻底底地屈服了。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起身,丢下被鲜血彻底染红的手珠,在大帐中翻出一柄金柄匕首,抵在心口,刺入。
鲜血将僧衣染红,滴滴答答,落在地面。
他容色平静,智慧明澈,对着慧生说了也许是自己此生最后的一个愿望:“也许如今一切,都乃‘我执’魔障,但我始终无法逃脱过去,这也是我的劫数……哥哥,如今你再叫我一声,我就偿命。”
慧生转动佛珠的手抖了一抖。
叫?不叫?
抉择如此漫长,如此艰难。
被无限拉长的时间里,无智突然bào怒,刚才的平静土崩瓦解,他大喊大叫,每一个字都在痛苦与愤怒之中扭曲:“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哥哥,你只是恨我,你只是恨我,可是我爱你啊,哥哥,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一切——”
叫声之中,他手上用力,匕首朝胸口直cha而去!
“释尊!”
关键时刻,一声疾呼响起,一道大力自旁边撞开无智的胳膊。
那柄金柄匕首没有刺入无智心脏,但他握着匕首的手是这样用力,这匕首斜斜划开他的胸膛,几乎将胸腔内跳动的心脏给展露出来!
一切都静止了,qíng绪焚烧殆尽,只剩灰烬。
金柄匕首啷当掉在地上。
无智手按胸口,自他掌下涌出的鲜血与他煞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派寂静之中,冲入营帐的阿修罗部部首狂怒冲向慧生:“小和尚,你找死!”
但因陀罗阻止了他。
这位杀心最重、本该第一个出手的天部部首拦住了阿修罗部部首,他惊疑的目光落在无智身上,引得阿修罗部部首也跟着狐疑地看过去。
氤氲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无智背后。
它们聚拢、分散、彭大、缩小,渐渐绘出一幅叫人屏息的虚影!
因陀罗死死抓住阿修罗部部首的胳膊,屏息凝神,双眼一错不错,盯着无智。
阿修罗部部首也再没有心思去关注慧生,他同样死死盯着无智,仿佛正有什么极端不可思议又极端叫人振奋的事qíng即将出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