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_作者:楚寒衣青(8)

2017-09-28 楚寒衣青

  他转动手中一串幽光流转、颇异寻常的念珠,一遍遍默诵《千罪渡厄心经》,应天宝库失窃的消息不能引他动容,白日黑星、西京大火的现象也不能叫他侧目。

  直到杂乱的脚步声冲入殿宇,惊慌失措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殿下、殿下,不好了,西京出大事了,元戎皇子——元戎皇子他带兵攻打皇宫!”

  “啪”的一声,元徽皇子手中十颗念珠突而齐齐碎裂,无端自燃,并在他手指上留下一抹黑色的烧灼痕迹。

  他五指一松,落下念珠,睁开眼睛。

  一水为白练,分隔西京与原府。

  西京之中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不能影响这片遗世之地。

  粉雕玉砌的楼宇,曲曲折折的回廊,锦鲤来去的池塘之后,轻纱阻隔了室内与室外,偶然一阵风过,可见一架古琴沿窗摆放,旁边立着座瑞shòu香山,正有一缕袅袅云雾自香山升起,弥漫于琴弦之上。

  穿堂的风已沿墙脚溜走,身着蓝色衣裳的下仆则顺回廊快步走来,立在琴室之外,躬身请示:

  “少爷,游雅弼求见。”

  “不见不见,世家败类,来当说客,又没好处,呸呸呸呸。”

  “少爷,皇后遣人来请。”下仆面不改色,又提了另外一个人。

  “不见不见,皇宫女人,心机深沉,要我顶缸,呸呸呸呸。”

  “少爷,元徽皇子前来。”下仆再道。

  “什么?!”只听一声愤怒惊叫自内传来,琴室突然响起奇异的翅膀扑腾之声,接着就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粗口,其中就还夹杂着“昨夜不来,今日何来”、“骗子骗子,没鸟没鸟”等话。

  不等这一气歇下,轻薄的纱帘已经被一只手撩开。

  接着,长身玉立的身影走进琴室。自佛寺出来的人一指弹在窗前乱飞鹦鹉弯弯的长喙上,含笑道:“娇娇,不过是答应你的鸟儿没有给你带来,之前的‘哥哥哥哥’就变成了现在的‘骗子骗子’?”他又向原音流说,“自我认识你之日起它就四个字一句话,怎么转眼十年,它还是只会四字一句?”

  云chuáng上的锦被忽地一动,接着,原音流掀被坐起,懒懒道:“若它像我日常一样说话,隔着帘子,你可还辨得出它与我?可见凡事不宜太满。满则溢,溢则损。”

  元徽皇子见原音流露面,直言道:“此次前来,有事求音流帮助。”

  原音流微笑:“不帮,今日乌云罩顶,天光不见,只宜睡觉。”

  元徽皇子:“音流可知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原音流:“知——也不帮,不知,也不帮。”

  说话间,他拿下挂在架子上的外衣披于身上,再拿把翎尾长长的羽扇,路过窗边古琴时随手一拨,便是百鸟啼啭,凤凰初鸣。接着他又来到另一张窗户下的茶桌之前,好整以暇拿了杯子,对元徽皇子说:

  “请上座,品好茶。”

  元徽皇子定定看着原音流半晌,再转向窗外。极目而去,只见西京已完全陷入黑与红中,尽是令人不安的颜色。

  他呼出一口气,再道:“依你之个xing,果然如此……但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突然伸手一带,将原音流带入怀中,足尖一点一折,已自回廊处扶摇而上,落于流光楼屋顶,再向前一蹿,便蹿自停泊在湖边的小舟之上。

  刹那,小舟如同离弦之箭,分水而出!

  这时还停在琴室窗格之上的鹦鹉方才反应过来,急得扑腾翅膀飞上天空,追着水面小舟一路向前,一边飞一边大叫:“等等鸟啊,等等鸟啊!抓人gān啥,抓人gān啥!”

  一晃眼的时间,原音流已身在舟中;再一停顿,就连西京的地面也能看见了。

  黑暗之下,果然人畜惊慌,处处烽烟,血火已将往日的繁华之景彻底浸染。

  扣在腰际的手臂宛如铁圈,原音流试着挣了挣,不过蚍蜉撼树,这只手巍然不动,不由长叹一声:“皇子辜负我之信任矣!”

  元徽皇子足不动,手不摇,目不斜视,牢牢环抱原音流,道:“我知你的原则。原府之所以能上下绵延千年并藏有天下之书,就是因为它超然于物外,从头到尾只见证并记录历史。你不愿参与入庆朝皇室争端便是出自于此。但此时,”他徐徐道,“事急,从权。”